位於中國西北地區的黃土高原是一片貧瘠的山區,那裏穿越了黃河與長城。我們的目的地是山西省北部的河曲地區,黃河在那裏繞縣境流過,蜿蜒曲折,故稱河曲。盡管地處偏僻,河曲卻因為去往內蒙古的渡口而聞名:在以往不同年代裏,當地人被迫背井離鄉,渡過黃河,去臨近的省份尋找生計。幹旱在過去和現在都一直困擾著黃土高原,黃土高原的特點就是山脈貧瘠,缺水幹旱。當地最重要的渡口就在河曲,黃河在這裏蜿蜒曲折,河床狹窄。這個地方也因為一首民歌而聞名,“走西口”,這是一首19世紀的民歌,講的是一對新婚夫婦的離別:民歌為二人台風格,二人台是一種對話式的戲劇表演形式。這首歌曾經打動了許多代人,大家都與歌中人物,新娘玉蓮和新郎曉春一起流淚。
走西口持續了幾個世紀之久,直到幾十年前才逐漸淡化下來,72歲的艄公趙愛城幾乎全程見證了擺渡的興衰史。五月初的一天,我在渡口遇到了這位老艄公,他正在自己那艘大船上,船剛換了新馬達,代替了使用多年的船槳。他從19歲就開始擺渡營生。他記得那時候許多人都背著棉被去往內蒙古,在那裏的農村幹勞力,然後帶著微薄的積蓄回鄉。那時候渡口非常簡陋,船舶停靠在岸口,過往人群川流不息。艄公告訴我說,他擺渡的黃金時期隨著公路和鐵路的建設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所以現在他隻能為遊客擺渡,帶他們去附近的皇後島。他和另外一位老船公一起擺渡,盡管年歲已高,他們兩人卻都身手敏捷。在我的懇請下,老艄公為我演唱了一首工作時唱的歌,以前搖船槳的節奏就是依據歌曲節奏來進行的。
到了晚上,這裏的堤岸就人頭攢動,大家都來此散步。堤岸上有個廣場是兩年前建的,位於大禹廟前。大禹是中國古代文明起源中治水的先祖皇帝。就是在這裏,我遇到了當地的一位英語教師,何永清(音)。她為我講述了這個地方的曆史。這座廟是為了紀念那些在渡黃河時死去的人們,幾百年前,有一艘去往內蒙古的船沉沒了。為了紀念沉船的同鄉,每年的七月十五這裏都要舉辦蓮花燈節。這個年輕人自學英語,現在是附近焦尾城村的中學教師。焦尾城村的食用葡萄很出名。
這個地區除了黃河,一直以來都是被漢族人視為陌生和危險的地區,曆史上這裏住的是遊牧民族,像美國大西部一樣都是些居無定所的農民。唐代詩人也在詩中對這個地區有過描述,描述與被派遣到西部做官的朋友道別場景:那時的離別往往是折柳贈別,那些低垂的柳枝就像在低頭哭泣,傾訴著離別的痛楚。
在河曲我還有幸認識了一位“二人台”老演員,64歲的劉雲德(音),他告訴我說曾經有一段時期,這裏的人都愛唱歌。劉雲德圓圓的臉上架著一副大框眼鏡,他出生在離河曲15公裏的巡鎮:小時候,他記得家鄉的男女老少都喜歡唱“三曲兒”,唱老百姓的生活,勞作,辛苦,歡樂和希望,生活的一點一滴都可以是民歌素材。劉雲德是當地歌舞團成員,也是本地民歌的研究者。他給我看了他搜集整理的民歌,有350首之多。中央音樂學院經常邀請他去做“二人台”的講座,顯然他也是一位優秀的“二人台”演唱者。
不過劉雲德麵露愁容,他說現在的年輕人對傳統音樂都不感興趣了,即便學習了,也沒有用心學,找不到準確的調子。他對黃河艄公以及赴內蒙古謀生的那類歌謠也很熟悉,也在進行搜集和研究。
事實上走西口的情形在河曲已經延續了幾百年。
但是現在情況變了,山西省開始開發儲量豐富的煤礦礦藏,開采出來的煤被銷往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河曲地區的地下像所有山西和陝西北部地區那樣,也富含煤礦,往地下挖不了幾米,就能發現煤礦,所以以前移民去內蒙古的本地人都陸續返鄉了。不過當地的煤礦質量不是太高,隻能用作電站的燃料。這裏的煤礦不是井狀,而是水平狀的,所以沒有煤井的瓦斯危險,也就很少有中毒的危險,不過礦難卻還是時而發生。
我得到的關於河曲現狀的一些寶貴資料來自於當地廣播電視台廣播節目總編吳忠雄(音)。據他所述,當地廣播電視台根據百姓生活製作紀錄片和新聞。每年大約製作1600條新聞,每天10分鍾的基於當地文化曆史背景的本地新聞。河曲有13萬人口,是一個貧困縣。他說:“在經濟發展的大背景下,我們的任務更加艱巨了,因為我們應該給觀眾提供精神食糧。五一期間,我們的記者專程趕去附近山區采訪了一名勞模,了解了他是怎樣代表致富路上的農民兄弟的。這位勞模創辦了一家農產品生態加工廠,既保護了環境,他還眼光長遠,又為村子提供了就業機會。河曲在遠古時代是個臨近沙漠的邊界地區,彙合了中原文化,黃土高原文化和沙漠文化。在國家正在推進的西部大開發進程中,我們也想向全國人民展示與這片土地,與過去我們的困苦生活緊密相關的“二人台”文化,我們的民歌。我個人經常介紹黃河對岸的蒙古歌曲,向內蒙古電視台提供我們這裏的音樂。我們的電視台很小,現在正在進行現代化改造,加強收視信號。我們很關注年輕人,想幫助他們去除網絡、咖啡的影響,我們準備了每天十個小時的好聽的廣播節目。廣播作為一個極好的教育渠道曾經風靡一時,我們的廣播節目也是剛剛恢複的。我們的聽眾很喜歡聽“二人台”和山西樣板戲,所以我們在早、中、晚的黃金時段播放這一類的節目。現在許多農民去往城裏,想給孩子創造更好的教育條件,比如大同、太原和其他一些大城市,我們也因此對社會有了更多的責任。舉個例子,前不久我們這裏失敗了一次水果種植試驗:我聽說中央電視台七套節目將打造成農業頻道,我覺得挺好的,這樣我們就可以使用這些關於農業技術方麵的節目,向我們的農民兄弟介紹經驗,幫助他們提高生活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