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庶民、士大夫等新興勢力的崛起(2 / 3)

在卿大夫的封土內,卿或大夫就是君主。他們被稱為“主”。這些“主”,在宗法上講,是一族的大宗;在政治上講,是封土內的國君;在軍事上講,是世族武裝的統帥。有的卿、大夫的地位和權勢並不比諸侯低。春秋戰國之際的著名思想家墨子在自己的著作中,就把吳王夫差、宋王偃、中山王尚等諸侯國君和範吉射、中行寅、智伯瑤等晉國的卿大夫並列起來,並稱他們為“六君”。這“六君”有同樣的國家,同樣的君臣關係,同樣統治著“民人”。這充分說明掌權的大的卿大夫的地位和封國的君主沒有什麼區別。卿大夫的宗族“家”及其所領有的封土、封邑,到了春秋時期變成了一個具體而微的宗法小國。

在卿、大夫統治的世族小國內,也建立了朝廷的組織,作為處理政事的機關。如鄭國的伯有就設立有朝廷。在《國語·魯語》中,還記載了季孫氏的朝廷設立的製度:季氏作為魯國主要執政者,他要在“外朝”(魯國的朝廷)盡其官職之守(替魯國辦事);又要在內朝(季氏自己的朝廷)管理季氏本族的事務。季公冶是季氏手下的屬大夫。他在享有季氏給他的祿位時,就要“立其朝”,參加季氏之政;當他退回祿位之後就可以“不出”,即不參加季氏之政。這和卿大夫與諸侯的關係一樣。協助卿、大夫管理世族國家的是家臣,其中屬大夫、家宰、邑宰是其中地位較高的人物,是為卿、大夫處理世族國家中央和地方事務的長官。他們原始的身分都是士,但後來由士新升起來的家臣便獲得了大夫的身分。像陽虎(亦稱陽貨)本為魯國孟孫氏的小宗,又當了“季氏宰”,在《孟子》一書中稱其為大夫,而稱孔子為士。除家臣外,協助卿大夫治政的還有“有司”等官職,他們地位較低,各管政事,而服從家宰、邑宰的領導。家宰、邑宰有起用、提拔有司等地方官員的職權。

卿、大夫的世族國家也有獨立的武裝,像晉國的欒氏、範氏,齊國的慶氏等,都有自己的私屬武裝。晉國的卻克曾要求用自己的私屬武裝去討伐齊國,可見卿、大夫的私屬武裝力量之強。在卿、大夫的封邑中,還有為邑宰所掌握的地方武裝。魯國季氏的家臣陽虎為“季氏宰”,就擁有獨立的武裝力量,並曾指揮其軍隊叛變了季氏;《左傳·定公十二年》記載了季氏的家臣公山不狃和叔孫輒等竟以季氏費邑的武裝把魯君、三桓、孔子等人團團圍困在季氏宮中;魯國公室的軍隊包圍了孟孫氏的封邑成,成的邑宰公斂處父率軍對抗,魯國公室的軍隊竟打了敗仗。可見魯國卿的地方封邑武裝力量之強大。卿、大夫擁有宗族私屬武裝和地方封邑武裝,是和諸侯擁有公室武裝、地方武裝一樣的。卿、大夫受封以統治封邑、封地,需要具有獨立的武裝力量。卿、大夫擁有獨立的武裝給大夫稱霸和奪權提供了必要的條件;而卿、大夫的政治一旦為家臣所控製時,宗族武裝和封邑武裝等就成了“陪臣執國命”的實力基礎。

所以,春秋時期各諸侯國實力強大的卿、大夫,在自己的封土封邑內,能稱“君”稱“公”,設立朝廷,擁有軍隊,征收租稅,討論政事。他們在諸侯國中往往出將入相,掌握了諸侯國的政治軍事實權,有的甚至把諸侯國君變成傀儡,有的把諸侯國君趕出國內。這些比較強大的卿、大夫的代表,在晉國有趙、韓、魏等幾家,齊國有田氏、魯國有季孫、孟孫、叔孫氏,他們控製了諸侯國的政治、軍事、經濟大權,不斷向公室進行奪權鬥爭。由些形成了由諸侯稱霸轉變到卿大夫專權、奪權的總的形勢。這些實力強大的卿、大夫在奪權鬥爭的過程中,順應曆史發展的趨勢,爭取人民群眾的支持,對舊的經濟、政治、軍事、社會製度作了一定的改革,轉變成為新的地主階級的代表人物。

士的崛起是春秋戰國之際又一個突出的現象。士的最初來源是周族在原始社會後期軍事酋長手下的親兵武士之類,是為貴族服務打仗的。在周初的宗法分封中,士也被逐級分配給下級貴族,士也就被降落到貴族的最低層。春秋時期,諸侯和卿、大夫勢力先後發展起來了,他們單靠分封來的有限的武士不能滿足自己統治的需要,於是在自己的宗族或家庭中選拔了一批武士,其中地位較高的當了貴族的家臣(幫助貴族處理政事的官員)。士和上級貴族間的血緣宗法關係較薄弱,政治上的統屬關係較強烈。《國語·晉語》記載說:“公食貢,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左傳·桓公二年》記載說:“士有隸子弟”,反映了士是占有小塊田地,役使一部分族內或族外的勞動者為自己耕作土地為生的。士的主要職務是打仗,但自己擁有土地收入,作戰時的軍需物資需自備的。他們的主要職責是為周王、諸侯或卿、大夫率軍作戰,保衛各級貴族的安全。

“陪臣執國命”現象在魯國較突出。季孫氏邑宰南蒯長期統治季氏的都邑費,後來他以費邑為根據地起兵叛變季氏時,他手下還有一批自稱為他的臣的下級官員,可見南蒯已取得了相當於大夫的身分。陽虎(即陽貨)是魯國孟孫氏的後裔,又是季孫氏的家臣。他叛變季氏時,和魯國軍隊進行了激烈的戰鬥,先勝後敗,足見家臣力量的強大。孔子倡導墮三都時,為季氏管理費邑的家臣公山不狃、叔孫輒等堅決反對,後來公開起兵叛變,並率領軍隊襲擊魯國國都,把魯定公、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孔子等人團團包圍在季孫氏的宮中。當準備墮毀孟孫氏的都邑成時,成邑的邑宰公斂處父偷偷派人對居於魯國國都的孟孫氏說:“你假裝不知道,我堅決不墮。”那年冬天,魯定公派軍隊包圍成邑,公斂處父率軍對抗,魯軍竟打不過孟氏封邑的軍隊。這都說明,春秋中後期原屬於士階層的魯國卿、大夫封邑的家宰、邑宰們,不僅掌握了地方的政權和財權,也擁有自己能指揮的軍事力量。家宰、邑宰總的來講協助卿、大夫管理封邑和世族,但如果他們一旦造反,也能夠控製卿、大夫的世族國家的命運,甚至影響諸侯國家的命運。

陽虎、公斂處父、南蒯、公山不狃等都是掌握了卿大夫世族和封邑武裝的舊的宗法製下的士,除此以外,還有一批新興的士,如孔子和他的弟子們。但他們不是受封有小塊祿田、有“隸子弟”可供役使的、從事軍職的宗法性的士,而是具有一定文化知識、身分較自由、從事政治或學術活動的新興士大夫集團中的士,即古代的知識分子。他們有的從舊貴族中下降而來,如孔子的先世是宋國的大貴族,孔子卻降為士;有的從社會下層上升而來,如孔子的弟子子貢、子路等人都來自社會下層,通過“學而優則仕”的道路,在魯、衛等國當了官。

按周代的宗法製度,天子、諸侯、卿和大夫、士之間有著嚴密的上下統屬的宗法關係,上級貴族既是政治上的統治者又是宗法上的大宗。而春秋末年出現的新興的士和他們的主人之間沒有宗法血緣關係。他們是後世中央集權製下官僚政治的先驅。他們的官職可由其主人任意任免;他們也不享有世祿,不世代占有土地,而是領取實物俸祿。如孔子的學生原憲當了季氏的宰,季氏想給他粟九百作為俸祿,原憲辭謝了。子華出使齊國,冉有為他的母親代領俸祿,領回了五秉粟。孔子去衛國,衛靈公問他在魯國得俸祿多少,孔子回答說得到粟六萬,衛國也給了孔子粟六萬的俸祿。我國曆史上俸祿製度的改變,實始於此。

世官製度也在動搖,如孔子和他的學生當官都不是世襲的。孔子在魯國當了官又丟官,子路在季氏手下當官後又跑到衛國去當官。我國曆史上世官製度的破壞,實始於此。由此可見,由於舊的宗法統治秩序的動搖,出身低微的新興的士階層參與了政治並執掌了大權,在魯國等原來保存周禮豐富的國家內,已經出現了一批非宗法性的、無封邑的、不世官世祿的、沒有獨立割據的武裝力量的、直接受卿或大夫指揮和調動的官僚群,開始了從宗法分封製向中央集權郡縣製的過渡。

春秋戰國之際,代表新興勢力的卿、大夫向諸侯國君進行了奪權鬥爭。為卿大夫辦事的士中,雖然也有少數人如陽貨叛變季氏、孔子想通過墮三都打擊季氏等以外,總的來說士是幫助卿大夫治政奪權的重要力量。在春秋戰國之際社會大變革的時代裏,在卿、大夫奪權鬥爭的過程中,在百家爭鳴的思想領域內,都有各種身分的士在積極參加,並發揮了重要作用,對推動春秋戰國時期政治、經濟、文化、思想的變革和進步起了積極作用。

卿大夫奪權鬥爭的勝利,標誌著新興勢力奪取和掌握了國家政權。現以魯國、晉國、齊國為例來論述。

魯國卿大夫的奪權鬥爭表現為三家“三分公室”和“四分公室”。“公室”指當時諸侯國國君的政權,“私門”指卿、大夫的政權。卿、大夫的政權情況較複雜,多數是從舊貴族轉化來的新興力量的代表,魯國的三桓,即孟孫氏、叔孫氏、季孫氏就屬於這種勢力。

魯桓公死後,其兒子魯莊公繼位。魯莊公三十二年(前662),異母弟慶父勾結其死黨胞弟叔牙,想殺魯莊公。叔牙故意推薦慶父來繼承莊公的國君位置。莊公覺察他們的陰謀,立即召見擁護自己的另一個弟弟季友來商議。季友力勸莊公立自己的兒子公子般,表示自己擁護公子般當國君。莊公知道季友是忠臣,就把政權交給季友。季友殺了叔牙,但沒有追查試圖弑君的主謀慶父。季友在莊公死後立公子般為國君,慶父又指使人殺了公子般,季友被迫出奔陳國。慶父與莊公夫人哀薑合謀,立莊公另一個兒子公子開為國君,即魯閔公。閔公召回了季友。閔公三年,慶父指使人殺了閔公。他兩年殺了兩個國君,把魯國政局搞得大亂,所以史書說:“慶父不死,魯難未已。”慶父怕魯國人追殺他,逃到了莒國。季友立莊公之子公子申為國君,即魯僖公。季友要莒國交回慶父治罪,慶父求情不成,被迫自殺。

季友平定了叛亂後,僖公封給他一座城。季友說:“我跟慶父、叔牙,都是先君桓公的兒子,為了國家的利益,我逼死了他們兩人,還是請封他們的後代吧,老百姓可以知道主公不忘祖宗。”於是僖公立公孫敖繼承慶父的地位,稱孟孫氏;立公孫茲繼承叔牙的地位,稱叔孫氏;季友稱季孫氏。這三家卿大夫即稱“三桓”。三桓在春秋時代,為壯大本族勢力采取了多種方法,猶以季孫氏爭取民心的措施最成功。季孫氏的妻妾不穿絲織品,用節省下來的財富,收買人才。季孫氏還把公田收歸私有,將自己的私田租給民眾耕作,使大批民眾歸附於他。季氏還有私家武裝七千人,力量超過了國君。

當時魯國井田製日漸墮壞,私田增多,公室的收入越來越少,到公元前594年(魯宣公十五年),魯國的公室隻得宣布實行“稅畝”製度,承認私田的合法性,公田、私田一律收稅。國君的“公室”和卿、大夫的“私家”的鬥爭更加激烈了。

公元前562年春(魯襄公十一年),季武子將魯國公室擁有的上下兩軍改為上、中、下三軍,季孫、叔孫、孟孫三家各得一軍,各征其軍之土地賦稅,史稱“三分公室”。由此,季孫氏完全奪取了一軍的實力和賦稅;孟孫氏也使自己一軍所有軍士的子弟的一半歸屬於自己,即奪得了一軍四分之一的所有權;叔孫氏則使一軍軍士的子弟盡屬於自己,就是取了一軍的一半的所有權。但孟孫、叔孫兩家都還把所屬軍隊的父兄所有權歸給公家,還比季孫氏做得客氣些。三家此後更加強盛了。

三家在自己的土地上也采用不同的剝削方式:季孫氏適應當時的形勢采用征稅製;叔孫氏仍保留井田式的勞役製;孟孫氏采用新舊各半的方法。季孫氏的方法成效明顯,提高了生產者的勞動積極性,得到民眾的支持。公元前544年(魯襄公二十九年),季孫氏乘襄公到楚國去的機會,又奪取了卞地作為自己的私邑。襄公害怕得不敢回國。季孫氏勢力越來越大,成為了魯國事實上的執政者。

公元前537年(魯昭公五年),三家廢掉了原來的三軍,恢複原有的二軍,把二軍分為四份,就是“四分公室”,季孫氏獨得二份,孟孫、叔孫各得一份。公室的軍賦全向三家交納,魯國人民隻向三家納稅服役,再由三家拿一小部分進獻公室。魯國實際上變成了三國,魯國國君保存了“一國之大宗”的虛名和少量民賦,變成了其地位命運控製在三家手裏的傀儡。三家從四分公室開始,對土地都采用了征稅製,有利於農業生產力的提高。季孫氏由此完全執掌了魯國的實權。

但是,實際上已經破產的公室還想奪回自己的權力。公元前530年(魯昭公十二年),魯昭公和季孫氏的家臣、費邑的邑宰南蒯勾結,南蒯利用費邑的軍隊發動叛亂,宣告要把季孫氏的土地和財產歸還給公室。但叛亂不得人心,魯國費邑人民在改革中得了好處,仍然支持季孫氏。兩年後,費邑人民推翻了南蒯的統治,南蒯逃到齊國。

公元前517年,已經背叛了季孫氏而投靠了公室的季平子的叔父季公若,和魯昭公的三個兒子公為、公景、公賁勾結了起來,公景又去串聯了守舊的貴族郈孫氏,作好了發動武裝叛亂的準備。魯昭公找到大夫子家羈說:“季孫氏無道,僭越公室已經很久了,我要殺死他,你看怎樣?”以此試探子家羈的態度。但子家羈覺得季氏掌權已不可動搖,昭公的圖謀不可能成功,便進行勸阻。但昭公要奪回權力的決心已定。當年九月,終於發兵對季孫氏進行突然襲擊,殺掉了季平子的弟弟公之,一舉攻入季氏家宅。季平子被包圍在家裏,要求昭公對自己進行審查;或到沂水邊等候處理;或在自己的封邑費被囚禁;或流亡國外。昭公一律拒絕。

魯昭公自以為取得了勝利。但叔孫氏看到昭公攻打季氏,實際上是要消滅整個三桓的勢力,便出兵救援季氏,孟孫氏也響應了叔孫氏的救援行動。三家聯合起來反攻,殺死了郈孫氏,公室軍隊徹底失敗,魯昭公狼狽出逃,躲到了齊國去了。季平子更加大權在握,把象征君權的寶玉“璠璵”也佩戴在自己身上了。

魯昭公不甘失敗,還想卷土重來。公元前516年(魯昭公二十六年),齊國攻占了魯國的鄆城,讓昭公移居鄆城,想以此為據點,打回魯國去。第二年,孟懿子和季氏家臣陽虎攻打昭公盤踞的鄆城,鄆城人民以逃亡來反對昭公的統治。昭公不敢久住鄆城,準備到晉國去避難,遭到在晉國掌權的新興勢力的反對,晉國國君沒有允許魯昭公到晉國國都,而是要他住在晉國邊境一個叫乾侯的小地方。公元前510年,魯昭公死在乾侯。晉國的史墨評論魯昭公流亡晉國而死時說:“魯君世代失其政,季氏世代修其勤,老百姓早就把魯君忘記了,他死在國外,有誰可憐他呢?”可見,當時進步的社會輿論認為,失去人民擁護的魯昭公之死,是不值得惋惜的。

公元前505年(魯定公五年)以後的幾年,魯國又發生了“陪臣執國命”的戲劇性事件。公元前505年的農曆六月,季平子死了,其子季孫斯代立,即季桓子。季平子家臣陽虎叛亂,囚禁了季桓子,殺死了季氏族人公何藐。季桓子向他求情,與他妥協,才得到釋放。三年之後,陽虎又聯合了三桓中的族人及家臣中心懷不滿的人,如季桓子之弟寤及公鉏極、公山弗攏、叔孫輒、叔仲誌等,想把三桓的頭頭殺掉,由他們取而代之。於是在當年農曆十月,陽虎假意請季桓子到蒲圃赴宴,企圖乘機殺掉他。季桓子在去蒲圃途中發現了陽虎的陰謀,逃奔去孟孫氏處,得到孟孫氏的救護。陽虎便劫持了魯定公和叔孫武叔,攻打孟孫氏,並奪取了魯國公室的寶器。但陽虎被三桓的武裝打敗,逃到驩陽關,以後又逃到了齊國。齊景公對陽虎這個經常犯上作亂的人有點害怕,把他囚禁起來。陽虎又從齊國逃脫,投奔了晉國的新興勢力趙簡子,趙簡子覺得陽虎有犯上作亂的精神,重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