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巴爾紮克作品精選(22)(3 / 3)

以上述內容為基礎,從這樣的高度去認識,就不會再認為風雅生活這種生活方式就是開一個旋即被遺忘的玩笑,或者講一句沒有內容的空話。這些玩意兒在思想家看來好比過時的報紙,一錢不值。風雅生活實際上建立在對社會結構嚴肅的研究之上。它是一些非凡人物的生活習慣和風格,這些人知道如何享用自己的財富,知道如何叫人民原諒他們飛黃騰達,以穩固他們的思想帶來的實惠。風雅生活是一個國家進步的表現,因為它代表了隨國家進步而產生的種種高級消費。說到底,既然風雅生活標誌著一種臻於完善的品質,那麼誰不應該渴望研究它,發見它的奧秘呢?

對時尚的花樣翻新,是鄙夷還是歡迎,這可不再是無所謂的事了。因為mensmolemagitat:一個人的靈魂,看他抓手杖的姿勢,便可以知曉。原有的社會差別在普遍化的過程中失去了意義,要不就索性消失了,但是出現一種力量,它刺激新差別的產生。這種力量便是輿論。而時尚不是別的,正是服裝方麵的輿論。所有象征物當中,數服裝的力量最強,所以革命同時也就與時尚有關,它是綢緞與粗布之間的一場搏鬥。不過,時尚如今已經不再局限於個人享受的範圍,生活的物質條件作為總體進步的目標,已經有了很大的發展。我們的物質需要,沒有一種不曾產生過一套百科全書,我們的物質生活與人類知識的普及緊密相連。因此,時尚既然規定了風雅生活的全部法則,它就涉及到一切藝術。它成了一切事業和一切著作的準則。難道它不是一個得到普遍認可,蓋在每一種發現或者豐富人類生活的每一項發明之上的印章嗎?難道它不是對天才的豐厚報酬和敬意嗎?它歡迎進步,標誌著進步,因而它就居於萬物之首,它發動了音樂、文學、繪畫、建築等領域的革命。一篇關於風雅生活的論文,如果它集中了那些以外部生活引導思想活動的不可更改的原則,那麼它在某種意義上便闡述了事物的哲學。

情書

《致韓斯迦夫人》

生活中遇到大憂大患,友誼應該是有效的安慰;它怎麼反而加重憂患呢?今天晚上,讀您最近的來信,我不禁一陣難過,這樣問我自己。首先您的憂鬱在我身上起了強烈的作用,而且信上顯然不愉快的情緒,有些話刺痛了我的心。不用說,您不知道我心裏有多痛苦,也不知道我在事業上第二次大失敗要多大的勇氣支持。我第一次失敗,是在1826年,當時我還不到29歲,身邊有一位天使。今天我已活到這種年紀,再也引不起一種沒有絲毫侮辱性的受保護的可愛感覺了。保護該年輕人接收,幫他似乎也是自然的。但是對一個年近40的人來說,保護不但好笑,而且成了侮辱。在任何國家裏,一個人活到這種年紀軟弱無能,兩手空空,必然是沒有出息的了。

我失去所有希望,被迫放棄一切,9月30日,逃到沙姚,躲在茹勒·桑都住過的小閣樓,因為我有生以來,再度遭到一個出乎意外的全麵失敗,傾家蕩產,一方麵覺得前途渺茫,心緒不寧,一方麵感到特別寂寞,因為隻有我一個人承當,不過想起至少還有幾個知己另眼看我,也就溫暖了……就在這時候,接到您的來信,它是那樣消沉、那樣憂鬱。我急著把它拿過來!在我入睡(我隻許自己睡極少的時間)以前,我把它和從前的來信捆在一起,情緒又多低落!我記牢您最後幾句話,就像一個人被大水衝走的時候抓住最後一個樹枝一樣。書信有一種宿命力量,根據我們收信時的不同心情,起好作用,也起壞作用。我倒希望在兩位知心朋友當中,比方在您我當中,約好在信上作些暗記,一看彼此信封,就知道來信是心情愉快還是情調哀怨;這樣就可以找一個相宜的機會去閱讀。

我失敗,但是並不認輸,我的勇氣還在。隻是孤獨和被遺棄的感覺,比起其他的憂患來,還要使我傷心不已。我沒有一點自私的地方;我的思想、我的努力和我的全部感情,都寄托在我以外的一個人身上;沒有這個人,我就支持不下去了。戴在我頭上的東西,假如沒有可能轉獻的話,那怕是桂冠,我也不要。過去那些歲月,一去不返的歲月,我多不忍訣別啊!它們沒有給我完整的幸福,也沒有給我徹底的痛苦。我活在那些歲月,一邊受凍,一邊挨烤,我現在覺得隻有責任感支持我活著。我抱著到死方休的工作信念,走進這間小閣樓;我相信我會一天比一天更能忍受下去的,已經一個多月了,我下午6點鍾睡覺,半夜起床,給自己規定好了僅夠活命的食糧,免得腦筋感到消化不良的壞影響;可是,我不但感到無法形容的疲倦,而且生活事故在腦內風起雲湧;後腦裏的平衡感覺,有時也沒有了;甚至於躺在床上,我覺得我的頭好像在左歪右倒,起來的時候,又好像頭裏有一個沉重的東西壓著我一樣。我現在明白巴斯卡絕對禁欲,工作繁重,怎麼會覺得兩旁老是深淵,又為什麼座椅兩旁放兩把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