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巴爾紮克作品精選(23)(1 / 2)

我舍不得離開卡西尼街,我心愛的家具,還有我收藏的書,我還不清楚能不能留下一部分來。我喜歡的那些小擺設和紀念品,我事前就作下全部拋棄、全部犧牲的打算,為的是心頭保持小小的喜悅,覺得它們還歸我所有;這些東西不足以滿足債權人的欲望,但是在我走進一片荒野的時候,幫我解渴也是真的。工作兩年,就能了清一切債務,可是這樣生活兩年,我不倒下來也不可能。何況翻印版害苦了我們,我們越活下去,書越賣的少。報紙對《百合》的銷路有過什麼影響?我一點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的是,2000本書,魏爾代隻賣掉1200本,比利時的翻印版卻已經銷了3000本。從這件事上,我肯定我的作品在法國沒有銷路;所以想靠打開銷路,解救我的困難,一時還是沒有指望。

我留下奧古斯特伺候我;我留得住嗎?我還沒有把握……

要知道我的勇氣有多大,聽我告訴您,《路吉艾利家族的秘密》是我一夜工夫寫成的;您將來讀到的時候,就記住這一點吧。《老姑娘》是三個夜晚寫成的。《珍珠碎了》總算結束了,《該死的孩子》是在我身心痛苦的幾個鍾頭之內寫成的。它們是我的布裏艾納、我的沙普拜爾、我的蒙米拉伊,它們是我的法蘭西戰役!《無神論者的彌撒》和《法奇諾·卡耐》也是這樣寫出來的。我在薩舍,用了3天工夫寫成《幻滅》開頭的100頁。

最苦的事是修改。我費在《該死的孩子》第一卷上的工夫,比我寫好幾本書還要多;我打算把這一部分提到和《珍珠碎了》一樣好。寫成一種憂鬱的小詩似的作品,無懈可擊,我費了將近12個夜晚。我現在給您寫信,麵前就堆著10月份要出版的4部作品的校樣;必須完成。我答應魏爾代在本月發表《哲學研究》的第3分冊,還有《滑稽故事》的第3個10篇。11月15日還要把《幻滅》交給他。這樣就是5部12開本,3部8開本。既然讀者漠不關心,那我就隻好大顯身手;而且必須在借據的威逼、事務的焦灼、銀錢最感拮據和密不透風的寂寞與毫無安慰之中,大顯身手。

這是我末一次對您訴苦;我這些知心話,有些自私成分,就該取消才是;我不希望在您憂鬱的時候,加深您的憂鬱,因為您的憂鬱加深我的憂鬱。我知道基督教的殉教者至死還在微笑;假使瓜提摩染是基督的話,就會和顏悅色安慰他的首相,不至於說出:“我,難道是在享福麼?”這是野蠻人說的一句妙話;但是基督使我們更文明了,假如不是更好的話。

見您在讀些神秘主義的作品,我覺得難過;相信我的話,這種讀物對您這樣的心靈,很有危害,簡直是毒藥,是麻醉劑,這些書起壞作用;正如放蕩會使人精神錯亂一樣,道德也會使人精神錯亂。假使您不是妻子,不是母親,沒有朋友,沒有親戚,我就不勸您了,因為這樣的話,要您高興,您可以進修道院,不會為害於任何人,雖然您在裏頭會死得快些。但是處在您目前的環境,四顧無依,相信我的話罷,這些讀物對您是有害的。友誼的權利太沒有力量了,您不見得聽我的勸告;但是允許我低聲下氣求求您罷,別再讀這一類東西,我懇求您了;我是過來人,我有經驗的。

關於您的勸告,特別是嚴格的要求,我一定小心在意,實現您的願望,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要看您的理智能否料事如神。我不是拜倫;可是我知道的是,我的朋友包爾熱雖然不是陶瑪斯·穆爾,卻也像狗一樣對我盲目忠心。我無法比擬這種忠心,除非是您苦戀於您的巴黎農奴。

奇怪您還沒有收到魏爾代出版的《幽穀百合》,真正的“百合花”,裏麵“還有一幅畫像”,別人要說了,我描繪的夫人,既不年輕,又不美麗,而且還是英國人!您看,別人就這樣批評我們!……您清楚我的全部生活,您知道我帶校樣來到維也納,幸而有您經心,我才得以天真的遊客身份周遊了城郊。《幽穀百合》是在薩舍脫稿的,在布老尼艾爾修改的,我當時還沒有見過那位夫人。除去她以外,我還收到周圍的人寫給我的5封抗議書,說我暴露了她們的私生活;我在這事上,收到一些最奇怪的來信。好像德·莫爾叟先生有克洛士古爾德的天使一樣多,天使全像下雨一樣落在我身上,不過“他們不是白顏色”。他們給我帶來不少的小刺激,我倒因而更易於消磨我的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