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時候,他已經習慣危險的處境,幾乎迷戀上了在這種處境中所感到的恐懼。最後,每當他細聲細氣地喊一聲“嬌娘”,他的伴侶就習慣地抬起眼睛看著他。太陽落山時分,嬌娘發出了好幾聲深沉而憂鬱的吼叫。
“她很有教養!……”快樂的士兵想,“她在做晚禱呢!……”不過隻有在他看見他的同伴保持和平態度時,這種開心的念頭才在他心裏產生。“去吧,我的金發美人兒,我讓你先睡。”他對她說,心裏盤算著單等她一睡熟,他就撒開兩條腿飛奔而逃,到別處找個蔽身之地過一夜。士兵心急火燎地等待逃跑的時刻,等那時刻一到,他就立刻拚命向尼羅河的方向奔去;但是他在沙漠裏剛走了四分之一法裏的路,就聽得花豹在他身後踴躍而來,還不時發出一聲鋸子般的吼叫,這吼叫比她沉重的跳躍聲更令人毛骨悚然。
“得!”他自言道,“她粘上我了!……這隻年輕的豹子也許還從來沒有遇見過人,得到她的第一次愛情是值得慶幸的!”正在這時,法國人一腳踏進了叫旅行者談虎色變的流沙中,這種流沙一旦陷進去就休想掙紮得出。他感覺到自己被流沙攫住了,就發出一聲求救的呼喊,花豹用牙齒咬住他的衣領,用力向後一躍,像變魔術似的將他拖出了深淵。“啊,嬌娘!”士兵叫道,一麵熱烈地撫摸她,“現在你我成了生死相依的朋友。此話一定當真。”他從原路返回。
從此以後沙漠裏好像有了居民。這居民是一隻野獸,法國人跟她講話,她的野性被他馴化了,而他自己也不能解釋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友誼產生的原因。盡管他非常想一直站著,保持著戒備,然而他終於還是睡了。待他醒來,不見了嬌娘;他走上山頂,看見嬌娘從遠處朝他這裏跳躍過來.這類野獸的習慣是跳躍,它們的脊椎骨十分柔軟,所以不能奔跑。嬌娘回到他跟前,嘴邊血糊糊的,她接受她的同伴必不可少的愛撫,還發出幾聲深沉的呼嚕聲表示她感到無比幸福。一雙充滿柔情的眼睛轉過來望著普羅旺斯人,比起昨天顯得更加甜蜜,普羅旺斯人像對待一頭家畜似的同她說話。
“唔,唔,小姐,你是個好姑娘,對吧?你瞧見沒有?我們都喜歡讓人撫愛。你不感到羞慚嗎?你大概又吃了一個馬格裏布人吧?咳!他們和你一樣也是動物啊!……不管怎麼說,你可不許吃法國人……要不我就不愛你了!……”
她像一隻小狗似的同主人玩耍,聽任他推她,打她,撫摸她;有時,她向他伸出腳爪,做出一個懇求的動作來挑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