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團體”成員中,米歇爾·克雷斯蒂安占有特殊的位置。“小團體”是站在複辟王朝反對派一邊的,這種革命性在克雷斯蒂安身上體現得最明顯,他曾說:“我們先要獻身給人類,再想到個人。”他與自己的朋友們對現存製度同仇敵愾,根本不相信資產階級所宣揚的“言論自由”,當呂西安揚言要在自由報紙上讚揚大丹士的著作時克雷斯蒂安懷疑地問道:“你作得了主嗎?”呂西安為了金錢大肆誹謗大丹士的作品的文章發表後,克雷斯蒂安為了懲罰呂西安對朋友的背叛,提出決鬥,可見他對現存製度的否定比他的朋友們更激烈得多。巴爾紮克在塑造克雷斯蒂安這一形象時,讓他與“小團體”其他成員對立起來,在這些能寬容一切,醉心於哲學、科學和藝術的君主主義者麵前,他是一個例外。在以後的小說中對克雷斯蒂安仍在繼續描寫,他後來不僅是空想社會主義的宣傳者,而且積極行動,可以說他更接近左翼共和黨人。這個形象的成功,說明巴爾紮克的現實主義達到了相當的深度。
2、原文賞讀
……
(一)
自從呂西安百倍幸運地認識達尼埃爾·德·阿爾泰茲那天起,他在弗利科托飯店就變換了座位:兩個朋友並排坐在一起吃飯,低聲談論著高級的文學,寫作的題材,如何處理,怎樣開頭,如何結尾。這個時期,達尼埃爾·德·阿爾泰茲正在修改《查理九世的弓箭手》,他改寫了幾章,加入一些美妙的段落,寫了一篇出色的序,在全書中也許占了主要地位,而且闡明了新興的文學流派。有一天,達尼埃爾先到,呂西安後來,正在達尼埃爾身邊坐下,握著他的手,突然看見門口艾蒂安·盧斯托正在轉動門上的拉手。呂西安猛然扔下達尼埃爾的手,招呼侍者說他想坐在櫃台前麵的老座位。達尼埃爾向呂西安望了一眼,眼神宛如天使的眼神,原諒中包含了譴責,使得呂西安的心被強烈地觸動了,他不得不再度拿起達尼埃爾的手緊握著。
他對達尼埃爾說:“我有要緊事兒,待會兒告訴您。”
呂西安回到他的老座位上,盧斯托也坐了下來。他頭一個招呼盧斯托,不久兩人就談起話來,談得十分投機,以致呂西安不等盧斯托吃完飯,就去把他的《雛菊》詩集拿來。他說服記者同意看他的詩集,被記者表麵上的親熱勁所迷惑,希望他能介紹自己認識一位編輯或者把自己引進報館。呂西安回來的時候,看見達尼埃爾坐在飯店的一個角落,悶悶不樂地把肘子靠在桌上,憂鬱地注視著他。他受著貧困的煎熬和野心的驅使,隻好裝作沒有看見小團體裏的兄弟,跟隨著盧斯托走了。日落以前,新聞記者和新入道的詩人走到盧森堡公園的樹蔭下坐下來,恰好在天文台林陰道通到西街那一段。這條街那時候是一條長長的泥坑,兩邊全是畦田和沼澤,一直到靠近沃吉拉街才有房子。這地方人跡罕見,在巴黎吃晚飯的時候,一對情人盡可在這裏吵架,又言歸於好,而不怕被人瞧見。唯一可能的打擾來自在西街小鐵門站崗的老兵;如果這位可敬的兵士在他單調的來回踱步中,忽然想多走幾步的話,可能走到這兒來。就是在這條街上,艾蒂安坐在兩株椴樹中間的木凳上,讓呂西安從《雛菊》裏挑幾首十四行詩作為樣板,念給他聽。艾蒂安·盧斯托經過兩年的實習,已經以編輯身份踏進新聞界,同當時的幾個著名人物有些交情,在呂西安的眼中,已經是個能夠令人肅然起敬的人物。因此,外省詩人把《雛菊》的手稿攤開來理理直的時候,他認為有必要來個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