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巴爾紮克作品精選(9)(2 / 3)

呂西安具有深刻的典型意義。在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人物畫廊中,呂西安式的形象不乏其例,司湯達的於連就是與呂西安性格、理想、遭遇極相似的人物。他們出身卑微,同是生活在等級森嚴的社會中,以金錢為中心的腐敗的社會,將青年人的欲望與幻想煽動起來,並不斷刺激他們的野心,聽憑他們沉淪,加速他們的墮落。呂西安和於連作為小資產階級,根本不懂階級鬥爭的規律,也不懂政治鬥爭的殘酷,他們不明白貴族看中自己隻是利用自己,把他們當作鬥爭的工具,一但無用,就會被一腳踢開。因此,呂西安和於連的悲劇是社會的悲劇,是整整一代人的悲劇。呂西安由幻想到幻滅的生活道路,使我們真實地認識到法國王政複辟時期社會的黑暗、文化的墮落和人類的野蠻無情。

大衛·賽夏是小說中的另一重要人物,他是呂西安的同學、兄長和保護人。在爾虞我詐的社會中,大衛實在是難得的正人君子,他弘毅寬厚、胸懷坦蕩、大度包容、括懷物外、對科學態度嚴謹,然而這些美好的品德卻成了大衛致命弱點。這說明巴爾紮克是從另一個角度告訴人們資本主義社會是如何是非顛倒,黑白不分,好人注定要受苦,而毫無心肝的人卻平步青雲。

小說通過大衛事業的失敗及其對愛情、友誼的態度,成功地塑造了一個端人正士的形象。

大衛出身低微,父親是個印刷商,吝嗇鬼,他讓兒子到巴黎學習印刷,無非是想讓兒子將來接管他的買賣。大衛天性柔和,心地高尚,他被迫用高價盤下父親的印刷廠。平素喜歡沉思默想、樂於作詩的大衛,在興趣上傾向於嚴格的科學,他不會象真正的生意人那樣唯利是圖。在政治和宗教問題上,他采取中立態度,既不理會王政複辟以後宗教對政府的影響,也不關心自由黨的勢力。這就決定了在弱肉強食的社會中,這位天性高尚的年輕人將不會有好的命運。大衛一心隻想著科學,他一直在搞一項發明,雖然在他麵前有許多困難,但大衛意誌堅定,決不動搖,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試驗著自己的設想。然而,純樸善良的大衛最終還是被利欲熏心、貪得無厭的資產者戈安特兄弟吞掉了。他們先是在印刷業上排擠大衛,用誹謗的辦法爭取顧客,以無情的競爭收買奸細,迫使大衛的印刷所處於勉強維持的境地。後來他們又利用呂西安以大衛名義簽下的三千法郎債券訂下毒計,不僅吞並了大衛的工廠,而且搶去了大衛的發明權,使大衛走投無路,完全破產。大衛理想的幻滅、事業的失敗,使人們又一次領略了資本主義自由競爭中的投機取巧,爾虞我詐,領悟到在那樣的社會裏隻有靠卑鄙無恥才能站住腳跟。大衛的悲劇就在於他太善良、太正直、太純樸、太高尚了。當然,如果把大衛的悲劇完全歸咎於他的性格是不恰當的,更主要的是社會使然,如果沒有饕餮貪婪的戈安特兄弟,沒有助紂為虐的戈安特的幫凶,沒有吝嗇忘義的父親,一句話,如果沒有腐敗到極點的社會,大衛應該是會成功的。

大衛對待愛情和友誼是極虔誠的,他全身心地愛著夏娃,甚至可以為她犧牲自己的一切。在友誼方麵,在呂西安最困難的時侯,大衛決定幫助他,他對夏娃說:“我們的大事隻是要呂西安幸福,我們的財富、感情、激動的情緒,一切都存放在他的心坎裏。”然而,呂西安是不配有這樣的朋友的,大衛的最後破產,呂西安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然兩人是同窗好友,但他們的性格卻截然相反:呂西安輕浮、自私、愛虛榮、圖享受,在人生的道路上耽於幻想,好走捷徑而不願付出艱苦的勞動;大衛誠懇樸實,具有冷靜的理智和堅定的操守,他想發財致富為的隻是呂西安的前途,但呂西安卻在好友危急時刻落井下石。巴爾紮克塑造了兩個性格不同的人物,一個高尚,一個卑下,一個無私,一個自私。可以說,大衛既是一個蹩腳的商人、不精明的生意人,好丈夫和好父親、忠心耿耿的朋友,又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偉大的發明家。

此外,巴爾紮克還描寫了與呂西安有著密切接觸,對他的生活曾經有些正麵影響的,以大丹士為代表的“小團體”。“小團體”是複辟王朝時期社會製度的反對者,他們安貧樂道、珍視友誼、誠實純樸、關心他人、相互尊重、大公無私,他們個個才華橫溢卻又一貧如洗,但自由的思想卻使他們樂觀豁達。當他們曾關心幫助過的呂西安背叛朋友時,“小團體”仍然勸他走正路,可以說這是一群不受金錢門第誘惑,堅守自己信念的人們,在這些人身上深深地刻著巴爾紮克本人的印記。作家深知藝術家成功的艱辛,因此,他認為要成名,就要奮鬥。巴爾紮克的成功就是以自己驚人的毅力,超常的勞動奮鬥出來的。“小團體”的領袖大丹士曾對呂西安說過:“一個偉大的作家是個殉道者,隻是不死罷了。”巴爾紮克在《論藝術家》中也曾說過:“一個偉人的一生勢必是不幸的。”因此,“安於自己的命運,是一種高度的品德。基督為了把天國的光明普賜人間,不惜以身殉道並在十字架上從一個凡人而轉化為神,這一壯麗的景象所展示的遠不止於宗教的意義,這是人類榮耀永恒的形象。”巴爾紮克所提倡的個人奮鬥精神在資本主義上升時期具有一定的進步意義,但是,他將所謂的真誠、寬容、堅守信念、安貧樂道、以身殉道等品質看作人類美德,並認為這些抽象的道德品質具有普遍意義,甚至他以這種高尚精神來抵擋“人欲橫行”的醜惡社會,這無疑是有偏激的、單純的、也是行不通的,這種觀念與巴爾紮克的出身、地位有著直接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