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家之死(3 / 3)

對於他的死亡,法國著名作家維克多·雨果有過一段詳細的回憶,記錄了他最後一次探訪巴爾紮克時的情景:我拉了門鈴……沒有人答應我。我就拉了第二次門鈴。門開處,一個女仆手裏拿著一支蠟燭出來了……她在涕泣……她帶領我走進了地麵樓的客廳……另外一個同樣涕泣的婦人說:“他就要死了,太太已經退到她的房子裏休息去了。”……大夫們都不知道對他怎麼辦。他們說水腫使他的心髒肌肉變脂,他的肌肉和皮膚都變成了脂肪,所以沒有辦法鑽孔放水……今天早上9點鍾起,他就沒有說過話,太太派人去請了一個牧師來給他舉行臨終塗油典禮。他做出了一個頭勢,表明他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鍾頭之後,他給他妹妹德·蘇維爾夫人伸出了手。ll點鍾起,他的喉嚨發出了一種急切的響聲……我來到巴爾紮克的臥室,他的病榻就放在房子的中央……巴爾紮克躺在床上,他的頭靠在枕頭堆上……臉是紫色的,幾乎是黑色的,朝著右邊傾斜去。他沒有刮胡髭,他的頭發是灰色的,剃短了的。他睜著眼睛凝視。我看到他的側麵,他很像是皇帝(指拿破侖)。一個老婦人、看護和一個仆人站在床的兩邊……看護和仆人岑寂恐慌地站著傾聽他臨死的急切的響聲……我翻開了被窩,拿了巴爾紮克的手,滿手的汗珠。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但是他並沒有回握……看護告訴我說他天一亮就要死。我下樓時……看到那隻靜立不動,沒有感覺的精製的半身像(是德·安幾爾·大衛為巴爾紮克雕的一隻雲母石的大半身像),從那裏發出空泛的光輝,於此我不能不在死和不朽之間做個比較。

巴爾紮克在17日夜裏10點多鍾去世了。隻有他的老母為他送行。一個偉大的天才就這樣孤獨岑寂地離開了人世。他獲得了不朽,可是他卻過早地離去了。死亡和不朽竟是這樣殘酷地矛盾著。

葬禮是在22日舉行的。那一天,下著傾盆大雨。這大雨,就像巴黎、法國,乃至全世界同聲一哭的淚水一般。在這大雨中,巴爾紮克的遺體被送到拉齊士神父墓園。這是一個他生前十分喜歡的地方。他的“獅鬃”剪短了。因思考而犀利的眼睛緊緊閉上了,眼眶深陷而且留下了兩個黑圈,圓胖的大臉也消瘦了,嘴唇緊閉。他不會再和別人討論問題,不再與人爭吵了。隻有他那智慧的額頭仍然高聳而寬闊,好像還盛滿了人間眾多的悲喜故事。他把它們一同帶進了那個讓他永遠寧靜的地方。在那裏,沒有一天十幾個小時的勞頓,沒有索稿人的追索,沒有債權人的滋擾,沒有無情的妻子的捉弄。他真正休息了。回想他那不幸的、沒有父愛母愛的童年,他那勞碌困頓的一生,他那拚命的寫作和奔波,他實在是應該休息了。雨果、仲馬、阿利山大來為他送行。聖提柏夫和巴洛慈部長來為他執紼(抬棺的大繩)。雨果為他發表了誄文。他說:我們剛下葬在這裏的這個人是舉國哀悼的偉人之中的一個……從此之後,人們的眼睛不會朝著統治者的臉孔瞧去,而要朝著思想家的臉孔看去,而整個國家也要因為這些人之中的一個的死亡而顫栗。今天,民眾哀悼一個才子的死,國家悲痛一個天才的損失。巴爾紮克的姓名要留在我們這一時代所給後世傳統的一道光亮的足跡上……巴黎已經因為他的死而昏迷了……他是回到法蘭西之後沒有幾個月的時候死去的。他感覺到他已不久人世,就想要重新看到他的祖國一次,正如長途旅行的前夜,一個人要來擁抱他的母親似的。他的生命是短促的,但是這生命卻是豐富的……這位哲學家,這位思想家,這位詩人,他曾經在活著的時候經曆過一切偉人所有的充滿波濤和鬥爭的生活。今天,他已經安靜地休息了。現在他已經遠離了衝突和仇恨。進入墳墓的日子,他同時也進入了名聲的宮殿。從此之後,他要在我們地上的明星之間處,在遠離我們頭上所聚集的烏雲之上的地方光耀……這不是黑夜,乃是光明。這不是結局,而是開端。這也不是虛無,而是永生……像這一類的墳墓才是“不朽”的證明。

雨果的悼詞,說出了全世界對這位巨人的共同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