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家之死(1 / 3)

在幾十年沒日沒夜的工作後,在為人們創造了幾十部小說之後,在應付了生活中各種坎坷之後,巴爾紮克的健康過早地喪失了。在1846年初,這個壯如雄獅的人開始承認了一個現實:“我的腦子不靈活了。”在勉強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使他的醫生受到了震驚。連巴爾紮克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他(指醫生)和他的任何一個醫學的同僚,都不承認一個人的腦筋經得起這樣過度的努力。他告訴我結果要變成有害的,總是用憂愁的語氣重複這句話。他懇求我至少得暫時停止這種‘腦力的過度應用’……事實上,我也的確感覺到我身體上有些不對,我談天的時候必須設法尋找字眼,而且有的時候得費很大的勁兒。”他喝下去的那幾萬杯黑咖啡使他產生了胃病,而且也嚴重傷害了他的神經係統。他的臉部肌肉一陣陣地抽搐,他的頭腦腫脹、疼痛,眼神經也一陣陣抽搐。更可怕的是,他常常進入一種昏睡狀態,使他沒有辦法進行工作。“我陷進了不可抵抗的昏睡的境地裏,我的體力拒絕聽從我的意誌。它要求休息。它已經不再對咖啡有所反應了。我喝了許許多多的咖啡,希望能夠完成我的《謙虛的朱昂》,但是它卻一點兒效果也沒有,就跟喝水似的。我3點鍾起來,又昏昏沉沉地睡下。我8點鍾吃早飯,然而卻又想睡,也終於睡了。”看到他的這些自述的同時,我們完全能夠想像他身體虛弱的情況,以及想工作而不能工作所給他帶來的痛苦。“我走上了一個可怕的神經苦痛的階段……這前所未有的可怕的病痛苦惱了我3天……噢,我的憂慮是無法形容的……這兩年我所寫的有多少——4冊《人間喜劇》。從現在起,20多天以後我就做不了什麼事情,除了坐上郵車開到這裏以外。”對於一個終生也不願意浪費一點點時間的勞動者來說,病魔對於工作的阻撓是多麼難以接受的痛苦!的確,醫生的預言應驗了,不顧死活地工作換來了可怕的後果。他將要喪失工作的能力。

然而,還有很多的工作等著他去完成。《人間喜劇》的龐大的計劃,還需要他旺盛的精力。稿子寫完以後,還有相當於寫一遍或幾遍稿子的校對工作,這些工作,是作為一個普通人想來就頭疼甚至發怵的。工作是這樣繁重、艱巨,然而,他現在是病了,無力再像青年時代那樣不分日夜,不要性命地幹了。

他要完成《農民》《幻滅》第三部,要著手開始寫作《從兄蓬斯》和《從妹貝莉》,還有計劃中的幾十部《人間喜劇》的設想。當然,他還應該有自己的生活。直到這時,還沒有結婚,他一直想有一個真正的家,來享受一下家庭的生活。

然而,他的精力仍然像海綿中的水,隻要還有一滴,他就得擠出一滴,隻要擠出了一滴,他又會滿心歡喜。“我希望把這一切的籃子都打開,結束了它。我等著要看的美麗的物品,我急於知道我怎樣送到的這些東西,對我的影響未免太大了,特別是我現在被靈感的火焰所困擾而不能夠安睡的、容易激動的情景之下。我希望能夠在星斯一脫稿《老音樂家》,如果我都能夠像今天這樣一點半鍾就起來的話,你可以看得出來,我又恢複了我從前的老時間表了。”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半百老人這時的心情是多麼快樂。從這些敘述中,你又似乎看不出他是一個病人。

在他的身體情況讓醫生們極其擔憂的時候,他用6個星期寫完了《從妹貝莉》後,在醫生們斷言“這結果必是一個慘劇”的情況下,就在同一個夏天,他又完成了另一部偉大的作品《從兄蓬斯》。這兩部作品都取材於19世紀上半葉的巴黎社會。但它們的意義,絕不僅是對法國生活的描繪,而可以把它們放在同時代的任何一個國家,因為它們都具有相當的普遍性。有人評價說,這是他盛年時達到的藝術頂峰。在這兩部作品中,表現出他從沒有過的對生活和藝術的深刻的灼見,表現出他藝術手段從未有過的老練,表現出他寫作上從未有過的尖銳。這兩部書中,沒有絲毫虛假的理想主義,沒有了青年時代作品中曾經有過的那種癡情的色調,而深刻地反映了現實生活的苦味,反映了他對於世界知識的真切的感知。他的功力已由外部的華美轉向了內部的堅實。這些小說的現實主義的高度、深度,描寫的逼真,對人類原始感情的分析是“任何法國文學都沒有超過的”。

這以後,他又創作了鐸爾皮爾和馬爾納夫人的形象、莉勒黛的形象、西保的形象,和一些一心隻為了尋錢的狡猾的騙子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