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碧玉戒指和麻辣燙(1 / 3)

Chapter28 碧玉戒指和麻辣燙

唐律是個雷厲風行的脾氣。

當初為了漫食光一口氣賣掉四輛愛車,若不是自家大哥反應快,連房子他都舍得抵押出去,隻為了餐館能在最短時間內順利開業。如今人去樓空,主廚落跑,唐律在最短時間內做了決定,直接將餐廳轉租出去。好在當初為了餐廳能夠招徠人氣,選在了平城最繁華的金融街附近,轉賣時也沒多費周折。

但砸進去的錢同樣回不來了。

唐清辰知道這件事後,什麼也沒說,徑直從賬上撥了一筆款子到唐律的個人賬目。數字大得驚人。唐律收到銀行發來的短信嚇得不輕,好在一分鍾後唐清辰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錢不是我的,也不算爸給的,唐家人成年後一人一份,算是家族分撥給個人的資產吧。”又說:“不是在和展鋒合夥做生意?輸人不輸陣。別顯得咱家多缺錢似的。”

說完就掛了電話。

留下唐律一個人消化了好一會兒,陡然反應過來,撥了電話回去衝著唐清辰喊:“什麼叫輸人不輸陣啊大哥?我們家海棠小苑的生意日進鬥金好嗎!他現在高興能跟我合作高興還來不及呢好嗎!還有啊,這錢不是成年就給?我都26了才給我!你家孩子26歲成年啊?”

另一頭,唐清辰對著外放的手機,掃了眼坐滿了人但萬籟俱寂的會議廳,咳了一聲,說:“你大哥婚還沒結呢,先不聊這個。噢,爸說這周五晚上去你們家海棠小苑一起吃個飯,你做好準備。”

唐律聽到電話那頭唐清辰的聲音有點空曠,掛斷電話後突然記起,有一回也是這麼打電話,唐清辰在會議室裏接聽,說話時就是這個效果……

一萬匹羊駝狂奔而過,也消解不了唐少此刻心中的憋悶。

更憋悶的是,這幾天他每天變著花樣地哄他家小蘿卜開心,就是怕漫食光關門的事讓她心思鬱結。結果唐清辰倒好,早就應該給他的錢愣是推遲8年才到賬上,還一上來就給他和小蘿卜派任務。家裏老頭兒要去海棠小苑吃飯,這打的什麼主意?要是放在平時他肯定高興還來不及,可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去見未來親家,還讓他和畢羅好好準備,這合適嗎?

唐律氣得直哼哼,不用說,這件事肯定是唐清辰給出的主意。

一路開車到了海棠小苑門口,唐律都沒想好應該怎麼跟畢羅開口。

說阿羅你別難過了,我賠進去那點錢不算什麼,這不,比那點錢多十倍的錢我都拿到了。還是把他和展鋒的合作一切進展順利的事兒講給她聽?別的姑娘會在這個時候怎麼想,唐律不知道。可對畢羅,唐律自問可是一百零一分的了解。聽到這樣的消息,她肯定會由衷高興,但卻是站在同伴和朋友的立場為他個人的收獲和所得感到高興,不是為了她自己。

在她心裏,唐氏是唐氏,四時春是四時春,唐律是唐律,畢羅是畢羅。

而他們兩家與展鋒合作的海棠小苑,是海棠小苑。

畢羅是個許多事上都分的很清楚的人。

他的收獲和成就,讓她高興,讓她開心,但她不會理所當然地坐享其成,更不會想當然地認為這一份榮光裏有她的功勞。

在這一點上,畢羅比許多男人還像男人。

可這性格不僅不招人反感,越深入了解,越讓人沉迷。

至少唐律覺得自己現在對這隻小蘿卜已經喜歡的欲罷不能。

就像那天晚上唐清辰在家裏跟他談話時說的那樣。唐清辰當時是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他說:“我不會再介入你和畢羅。這位畢大小姐……如果我年輕上七八歲,有沒有你,我都也想追求看看。”

唐律聽了這話火冒三丈,當即頂了回去:“你還要不要臉點啊大哥!你再年輕七八歲,你就隻有22歲,比畢羅還小呢!你是想姐弟戀還是想怎麼著!”

重點偏了,主要是他太生氣了。唐律當時心裏想的是,你連畢羅多大都不知道,還敢有這麼大逆不道的想法!有這麼惦記弟弟媳婦兒的嗎?

唐清辰的反應也很出奇,他沉默片刻,回了句:“她看起來蠻小的。”又看一眼唐律:“你跟她站在一起,就挺像姐弟戀的。”

唐律:“……”他知道他長得年輕又英俊,但請不要在這種時刻用這種方式說出來好嗎?

憋了半天,唐律撐著額頭,另一隻手往門口一揮:“你回吧大哥,正事兒談完了,我不想跟你說話。”

唐清辰放下酒杯,起身時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不會跟你搶的,放心吧。”

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唐律更有危機感了。連他家大哥那個這也瞧不上、那也看不上的主兒都能發覺畢羅的好,足可見他們家小蘿卜現在有多搶手。唐律一邊犯愁一邊走進小院,迎麵就看到小橙走出來。一見是他,小橙還挺驚訝:“唐少!你怎麼在這兒?”

唐律奇了:“我不能來這兒?”

“不是啊,阿羅小姐說你今天會陪著她一起去的,我才沒跟去……”說到這兒,小橙也明白過來了,頓時氣鼓鼓的:“阿羅小姐忽悠我……”

“她去見誰?”回想起畢羅這幾天反常的平靜,唐律心底頓時升起一股焦躁:“沈臨風?”

小橙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他。畢羅如今對沈臨風已經厭惡進骨子裏,怎麼可能主動去見他?

那是誰?

“她去見桑紫啦。”小橙見唐律還有點反應不過來,朝院門外看了一眼,頓時眼前一亮:“唐少,你要是不去,車能不能借我開,我去接阿羅小姐回來。”

唐律轉身就走:“老實做飯!”

畢羅現在這人緣好的,連小橙都在短短時間內被發展成了忠實擁躉,眼睛裏早沒他這個昔日的老板了。

唐律越想越來氣,還有點鬱悶,坐進車子給畢羅發微信:“你去見桑紫了?在哪?”

不見沈臨風,他就能放心了嗎?桑紫、江梓笙、還有沈臨風潘玨這幾個,本來就是一丘之貉,畢羅大事上聰慧,在這些小細節上卻並不精明,總是做一些不讓人放心的事兒。

人都跑了,餐館也關門了,那樣的人,有什麼可見的呢?

在唐律看來,這種人根本用不著見,以後要是敢自己登門,見一次打一次就是了。不分男女。

哪怕不見,也有的是機會整治這幫人。隻要他們還在平城一天,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怎麼都不會讓他們好過!不然真要以為他唐律是泥捏紙糊的了!

許久,微信那邊的人似乎終於注意到了手機的動靜,發了個吐著舌頭撒嬌的小貓表情,附帶一句話。阿羅羅羅羅:咖啡廳,漫食光旁邊那家,你來嘛?

唐律:都不告訴我,這會兒又用上我了?

阿羅羅羅羅:來了有驚喜。

然後又是一隻小貓眨巴眼睛的動態表情。

唐律發了個“哼”,啟動車子,心裏想著“等回來好好收拾這丫頭”,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一個笑。

一個小時前。

漫食光隔壁“左岸咖啡”。

畢羅提前到了一會兒,看到桑紫準點到達,其實心裏還是有點小驚訝的。

桑紫的電話和微信早就拉黑了幾個人,這次見麵,是畢羅委托老周代為轉達的。據說桑紫當時答應下來時,對老周說了一句:相識一場,見了這一麵,我也不欠你們什麼了。

氣得老周當場摔爛一部手機。

畢羅對桑紫沒有那麼高的期待,隻要這次她還肯來,大家把話說清楚,也就行了。至於欠不欠的,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本自己的賬。開設漫食光和當初的海棠小苑一樣,算是畢羅和唐律的又一次新嚐試,隻不過他們兩個對這次嚐試比當初的海棠小苑更用心也更上心就是了。結果令人沒想到的是,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漫食光因為桑紫這個變數寥落關門,而原本隻是用來試水的海棠小苑如今紅紅火火,眼看著在唐律和展鋒的經營下有開辦成連鎖高端店的趨勢。

桑紫對這場會麵顯然也是看重的。9月中旬的平城,天氣幹燥而炎熱,卻已經有了初秋的味道。她從一輛黑色奧迪下來,穿一件淡藍色蕾絲小魚尾裙,畢羅這段時間在海棠小苑見識得多了,一眼認出裙子是近來在女明星中頗受追捧的某大牌高定係列,一條就要十幾萬大洋,比起往日桑紫自然灑脫的裝束,這樣的裙子更能襯托她姣好的容貌身材,卻也更不像她了。

她的五官也不再是從前水墨畫般的溫婉,眉毛繪出棱角,眼中綻出鋒芒,也還是美,隻是這美比從前更多了幾分淩厲。

她將手拿包放在一旁的椅子,姿態優雅地落座,對畢羅說:“我還算準時吧。”

畢羅淺淺一笑:“你看起來瘦了。”

桑紫的目光在她身上兜了一圈:“你倒是胖了一些。”她頓了頓,說:“你有日子不來餐廳,老周說,你瘦了許多,唐少和家裏人心疼,不讓你每天奔波。好一陣不見你,對你還是之前的印象。”似乎是在解釋她說“胖了一些”,不是挖苦,隻是一句尋常的評價。

畢羅不以為意,她一隻手托腮,看著桑紫:“餐廳關門了,我們也不是從前的關係。今天找你來,就當是朋友閑聊,有些事總要說說清楚。”

桑紫的態度從容大方,手一招服務生,要了一杯桂花茶,對畢羅說:“我確實欠你一個解釋。想要問什麼,就問吧。”

畢羅說:“就是想知道,你從一開始答應我們合作,就是這個局的一部分,還是你也想認真合作的。”

金黃色的桂花蕊在水中浮浮沉沉,桑紫一挽垂在肩膀的發絲,目光筆直看向畢羅:“我也曾經認真地想要跟你們合作,是你和唐律,對我始終有太多提防。畢羅,我今天會來,不是你們以為地登門謝罪,你們對我有太多不公平,如果我不說,誰能站在我的立場為我著想?我不想背著個罪人的身份繼續過日子,哪怕這個身份是你們橫加在我身上的,我也不背。”

“一開始你們拿出保密協議讓我和老周簽,我覺得這是為大家負責,我簽了。可簽了之後,你們有告訴過我什麼秘密嗎?直到後來餐廳快要裝修好,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家餐廳的主題是什麼,你們說菜色方麵一切都按照我擅長的來,可沒人告訴我那是一家慢食餐廳。也沒人告訴過我,完全不需要那麼緊張,因為那些人一餐飯可能要吃三個小時!”桑紫唇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還有你找來的你那位朋友,一個西點師?畢羅,你摸著良心講,法式甜點,和我做的中式意境菜匹配嗎?你們簡直是胡來!這家餐廳,不過是你和唐律的一個試驗品,那我是什麼?你們試驗品的一部分?一隻躺在試驗台上任人宰割的兔子?我簽了協議,我以為我拿到的是一份大家關係平等的合同,不是賣身契!”說到這兒,桑紫長舒一口氣,看著畢羅彎唇一笑:“這些話憋在我心裏太久了,畢羅,我要謝謝你,讓我有個機會一口氣地當著你的麵講出來。”

“桑紫,有一件事你沒說錯,你確實隻是這家餐廳的一部分,你是主廚,不是餐廳的老板或者決策者,許多事,不發展到那一步,你不會有知情權。”說這些話時,畢羅的態度冷靜得像一個旁觀者:“但在我和唐律這裏,你是漫食光這個品牌發展最不可或缺的一環,因為直到現在,我們也找不出第二個能替代你的主廚,如果能,那麼漫食光也用不著關門了。”

桑紫無聲地笑了:“這一點,也是江梓笙點透我的。我得感謝他,不然我這口氣,也不會出得這麼痛快了。”說到這兒,她朝畢羅挑釁地挑了一下眉毛。

畢羅微微一笑:“漫食光的關門是暫時的。桑紫,隻要你不退出這行,總有一天,你會有機會看到,曾經我想和你共同分享和打造的,是怎樣一個世界。”她也學著她的模樣挑了挑眉,然而她眉毛清清然,神情裏並沒有那份曆經世情的淩厲,反而帶著幾分俏皮:“但具體如何,恕我不能詳說。畢竟你和那位江先生在我這兒也算是前科累累,我實在怕了你們,一不小心又follow我的一舉一動。”

桑紫眉心一蹙:“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山水酒家就不用再效仿誰。”

畢羅點了點頭:“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桑紫見她似乎不像再要開口的意思,終究有些按捺不住:“你要說的,就這些?”

畢羅正在翻手機,聽到這句話,猛地抬起眼,似乎有點驚訝她還沒走:“是啊。”

“所以我說的那些,你都認可?你也承認你和唐律一直提防我、利用我,你們——”

“桑小姐,許多事上,我們的看法都不大一樣。聽你說了這麼多,隻是更印證了我的這個看法。”畢羅聳了聳肩:“我不想多費唇舌解釋。解釋了你不信,純粹浪費我的時間,如果你信了,我怕你會後悔。”

“我會後悔?”

畢羅朝她揚唇一笑:“你看,你不相信。”

桑紫走的時候比來時顯得更為“意難平”。畢羅從落地窗看著她昂首走出門外的身影,無聲搖了搖頭。

桑紫讓她學明白一個道理,道不同不相為謀,一開始就說不到一塊去的人,哪怕再有能力才華,終究也沒法長久共事。保密協議的事,是唐律對老周和她的一個考驗,也是一道界限。老周很快就看明白這一點,所以對於唐律傳達的指令,他能完成就完成,完不成就直說,並沒有過多的疑問和探究。可這樣的處世之道並不適合向來心高氣傲的桑紫。她想找棵大樹好乘涼,又不願意屈居人下,總想與唐律、畢羅有著一樣的話語權和知情權。她的這些心思,唐律和畢羅都看得明白,但兩個人的做法又不盡相同,唐律是盡一切方法防患未然,而畢羅選擇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盡可能多給她一些信任和自由。可哪怕還有老周這個老夥伴作為第三層防護,也沒能阻擋桑紫一顆悸動難安的心。

相比較他們,顯然江梓笙更能看清桑紫真正所求,或者說,江梓笙更能滿足她的所求。可畢羅比桑紫看得更遠的一步是,表麵上江梓笙能在短期內給予桑紫更大權限和自由,勢必要在將來向桑紫索取和要求更多回報。

但願到了那一天,桑紫能夠付得起江梓笙索要的代價,亦能如今天這樣昂首闊步一往無前。

來之前,畢羅覺得自己也有千言萬語要對桑紫說,要聽桑紫講,可越是聽她說,心裏便越清醒。不是同路人,說再多也枉然。曾經她的每一份好意,原來在桑紫那兒都曾被曲解成不一樣的意思。如今她們已經走上不一樣的路途,解釋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可今天也有意外的收獲。畢羅對著手機屏幕淺淺一笑,再抬起頭時,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已經從遠處挪到麵前。

畢羅收斂了笑容,朝他一頷首:“好久不見,齊先生。”

齊若飛聽到她的稱呼,麵上露出一抹苦笑:“是好久不見。大小姐,我有點重要的事跟你商量,可以坐下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