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要一看,便可心安。”我笑著伸手道,“拿給我吧。”
“這個東西時隔多年,我又這麼多事務纏身,實在記不得放在哪了,若不然等我找到了,再拿給你可好?”他笑著扶我入座,“這些事情,以後有的是時間查的清楚,可好?”
他一向說那是宇文棠害死我全家的證據,要我時時刻刻都要銘記,而為何現在卻拿不出?我心頭的疑團在這一刻,無限放大,抽身離去,宇文泰,此刻,你究竟又在掩飾什麼?
“鍾靈,今夜我在儂侗台大宴群臣,你可要來?”阿泰問道。
“我現下實在沒多少工夫可以去,陛下玩的開心就好。”我起身答道,“我這就往掖庭獄去了,有些事情不知內情,我還是不能安心。”
“內情?”他詫異道,“難道這許多事,不是他做的?”
我本想告訴他,惠妃死時所道出的實情,同他的用情至深,可是因為心底的那一點點疑惑,最後還是忍住,“我已經殺了他,也該叫他死的安心些。”
抽身離去,同柔亦往掖庭獄來,他這裏的密函我可以等,好在掖庭獄那邊,還有一個鄧維賀在等著我,宮中刑法七十六種,我便不信,撬不開他的嘴巴,問不出這幕後的黑手來。
“主子,這些事,您以為會是誰主使的?”柔亦問道,“這些年可還有誰騙過你嗎?”
騙我?
騙我兄長皆死在他的劍下,騙我他六宮三千佳麗,****沉醉其中,這些年騙我的人,可以騙我的人,也唯有他。
難道,真的是他?
心裏的狐疑更甚,而這些疑惑在掖庭獄暗房小門開啟的那一瞬,一切皆得以證實,因為我眼前的鄧維賀,已然是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喉間已經被人割斷,一刀斃命,做的幹淨利落。
叫人不寒而栗的是他的眼睛,死不瞑目,一雙眼睛因為臨死前的詫異不可置信而凸出來,滿眼,皆是不甘和恐懼。
柔亦驚叫捂口,“主子,怎麼會?”
“怎麼會?”我冷笑一聲,“你也會驚異不是嗎?掖庭獄這幾十年來,可有犯人敢在這裏死掉嗎?莫說是這樣明顯的暗殺,便是一根毒針,也不敢飛進來。”
我就在他的屍體前安坐,鄧維賀,你為人所用,雖然害了我,然而最後落得這個下場,你自己該是沒有想到吧?不過這真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除了你的旨意,誰能瞞天過海,在這裏,這麼迅速的,除去他。
“主子,快拿住管事的好好問一問,是誰來過,又是誰幹了這事,好知曉這幕後黑手啊!”柔亦慌張道,“他死了,可就沒有線索了呀!”
“不,他就是我最重要的線索,他就這樣死了,比活著還叫我能看清一切,為我將這中間的許多疑惑一一點通,可真要感謝這具屍體。”我抬手將他的眼瞼合上,“鄧將軍,一路走好。”
轉身離去,“好好厚葬鄧將軍。”
若不是鄧維賀的死去,我還是不願去想,這一切都是你做出的,而就是他的死去,叫我清楚,將我推下城門是你的主意,嫁禍與他叫我恨他入骨是你的主意,那麼用假密函逼死我父母的也該是你,若不然,我爹爹從來不喜你的作為,為何會在那夜去見你,也許一開始,我的父親便猜透了一切,才會去見你,為了鍾府的一家安樂,才會棄車保帥,可是,做這一切,你究竟為了什麼?
我唯一不懂的,便是你的用意!
沒關係,我會尋你問清楚,柔亦扶著我的手忐忑著問,“主子,現如今我們去哪裏?”
“回宮,你忘了那裏還有一個該死的人在等著。”我冷笑,“小路子有他們,這路上該不會寂寞。”
“可是便是他們死了,也換不回路兒,也換不回他了。”柔亦聽到小路子的名字,淚水已然不絕,“若不是他送了命,奴婢此刻怕是也見不到主子。”
我不在的這八年,也唯有他們二人相依為命,她叫他路兒,多麼親昵,同他喚我“丫頭”一般,可是這一聲呼喚,我今生,可還能聽得到嗎?我又拿什麼,去換回他的性命?
原來我同柔亦,這一刻是這麼相同的,失去了我們最愛的人,孤苦伶仃,在這世上
飄零。
“以後,你要陪著我,我要陪著你,我們再不分離好不好?”淚眼朦朧間,我將她摟在懷中,沒想到,最後,我身邊還是隻有你。
“主子,柔亦再也不要離開主子。”柔亦的淚水打濕我的棉絮披風,寒風裏,我們這樣相依,一路往前,未到鳳儀宮,入我眼簾的,是高聳入雲的摘星樓,父皇臨終前賞給我一人的地方。
“不可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我望著那鈴鐺作響的閣樓,“摘星樓依舊,可是那些時光,那些人,再也尋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