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決裂(1 / 2)

簡陋狹窄的正廳門口擠滿了氣勢洶洶的人群,身材高大儀表堂堂的鄭蘭亭和風度翩翩的嫡長子鄭恒並肩傲立在最前方,身後是十餘名身強力壯躍躍欲試的護院家丁,不遠處的花園裏還有三五成群看熱鬧的丫鬟健婦,大多數人的目光中閃爍著幸災樂禍與鄙夷不屑的神色。

鄭毅一步步來到光線幽暗的正廳前方,輕輕推開靠向自己準備打架的弟徐茂富,向站到自己另一側的徐伯夫婦低語兩句,轉過頭上前兩步,平靜地看著臉色陰沉的鄭蘭亭。

屋裏屋外頓時氣氛凝重,一片寂靜。

足足一分多鍾的揪心沉默後,鄭蘭亭緊閉的嘴唇因怒氣而無序地蠕動起來,整齊的漂亮胡子隨著臉部肌肉的牽動而頻頻顫抖:“跪下!”

突然響起的怒吼聲震得所有人噤若寒蟬,唯獨鄭毅紋絲未動,惱羞成怒的鄭蘭亭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上前一步朝鄭毅平靜的臉上掄起大巴掌。

清脆的把掌聲嚇得屋裏屋外驚聲驟起,被扇個啷嗆的鄭毅沒有擦一下嘴角流淌的血跡,也沒有捂一下迅泛紅腫脹的臉龐,反而在一雙雙驚慌的目光中再次回到原位,靜靜盯著鄭蘭亭出一番震耳聵的話語:“想打就繼續吧,否則過了今你就沒機會了,你每打一巴掌,我心中殘存的那點虧欠和內疚就會消減一分。”

鄭蘭亭臉上的憤怒之色瞬間凝固,滿腔火氣迅消退,眼呆呆凝視眼前高挑瘦弱的兒子,如同看個陌生人。

鄭毅見狀幽幽歎了口氣,望著鄭蘭亭的眼睛低聲道:“本來我打算等會去向你辭行的,現在省事了,借此機會我想對你幾句心裏話:從我懂事開始,一年到頭見不到你幾次,每次見麵你和我話不過十句,這幾我反複回憶,想了又想,最後還是記不起你最後一次抱我是什麼時候,你再看看眼前這間屋子,看看屋裏屋外,你家的傭人們住的比這還好,要是外麵的人知道鄭家的二少爺住在這樣的地方,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住口!身為人子,你有何資格心生怨恨?有何資格口出狂言?”老子鄭蘭亭沒有話,兒子鄭恒已經大聲嗬斥起來,在聽心目中,身為庶子生母卑賤的鄭毅根本沒資格抱怨。

鄭毅看都不看鄭恒一眼,凝視鄭蘭亭的眼睛繼續道:“我不想與任何人結仇,你也不要再難為我,在這個家我就是個累贅,是個多餘的人,這一點不需要任何人證實,僅從那些家丁丫鬟鄙夷的眼睛裏你就能看到一切。很多時候我在想,自己存在的最大意義,也許就是讓你那些太太和兒女們拿來蔑視和欺辱的,既然這樣厭惡我,鄙視我,何不讓我滾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所以我決定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從未讓我有過幸福感的城市,這樣對大家都好,你也不用在日理萬機的時候為我生氣,為我操心,雖然從血緣上來,你是我的父親,你養活我十八年,出錢供我在隔壁的博學書院念了十年書,我卻沒有給你任何回報,這確實是我的錯,但你應該知道,我現在沒有能力給你回報,你也從來沒給過我機會,隻能等以後有機會再了,道家講究道循環,佛家講究因果報應,雖然我不怎麼相信,但我堅信總有回報你的那一,而且這一不會太遠!好了,想的該的我都了,你要是還想打我,就繼續吧。”

鄭毅的一席話聲音不大,卻讓在場所有人無比震撼,一時間整個氣氛顯得無比的詭異和沉重,重得令人心跳加,呼吸紊亂。

鄭蘭亭父子更是不堪,隻覺心懷大亂,遍體生寒,怎麼也不敢相信原來唯唯諾諾鄭毅,竟然變得如此的犀利尖刻,如此的不卑不亢鋒芒畢露。

沒等鄭家父子從極度震驚中回過神來,鄭毅已經轉過身默默走向內室,徐伯夫婦愣過後連忙追進去,唯獨孔武強悍的徐茂富冷冷低哼一聲,退後幾步站在正廳裏側,紅的眼珠不斷掃視門裏門外的每一個人,似乎隨時準備與衝進來的人拚個你死我活。

良久,鄭蘭亭出一聲沮喪的長歎,垂下頭無力地轉身離去,整個人像是忽然間老了十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