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棄嬰(1 / 2)

鬼子走了,戰爭仍在繼續。旺哥被抓走,從此杳無音信。

旺哥剛被抓走的幾天,奶奶茶不思飯不想,天天到村口從早望到晚。遠方來個人影,便跑著迎上去,走近一看,又失望地低下頭。黑暗來臨,夜不能寐,稍有動靜,推門觀望,原來是風吹樹動,又失落地流下無奈的眼淚。幾天下來,人都憔悴得變了形。

時日一長,人就麻木了。或許旺哥正在前線打仗,或許旺哥正在司機逃跑,或許旺哥正在回家的路上,反正,旺哥遲早會回來的。那就等吧,公婆還得要照顧,日子還要往前過。奶奶已不再流淚,在娘家是大小姐,嫁到蕭家就是蕭家的兒媳婦,就要下地幹活,就要照顧公婆。公婆的精神明顯不如以前,旺哥是家裏的獨苗,失去兒子,就失去了他們的全部。

村裏村外有從外地回來的,奶奶定會過去問一問,看有沒有見到旺哥,有沒有旺哥的信。一次次僥幸而去,一次次失望而歸。直到解放,戰爭結束,也不見旺哥的蹤影。聽鄰村一個從國民黨那邊回來的人說,旺哥好像是被帶到南方一個島上,一個被稱為寶島的地方,離這兒很遠,與大陸隔海相望。

奶奶就盼著早日收複寶島,早日與旺哥團聚。她堅信有團聚的那一天。可是公婆實在耐不住思兒的煎熬,解放不久便雙雙離世,沒趕上轟轟烈烈的社會主義建設。公婆臨死前,叫奶奶不要再等,另找個可靠的人嫁了。奶奶不從,定要等旺哥回來,我生是蕭家的人,死是蕭家的鬼。

奶奶娘家被劃為地主,婆家雖是貧農,可丈夫有通敵的嫌疑,所以,運動一來,奶奶就陪著她的父親挨批鬥。帶上高高的帽子,掛上重重的牌子,先是敲鑼打鼓,排好隊在街上遊行,引來人們圍觀後,再到大隊部開批鬥會。奶奶和娘家平時為人謙和,愛吃小虧,沒有積怨,嫉妒得也少,所以批鬥會上沒吃什麼苦。另外一家,平日飛揚跋扈、為富不仁,鄉親們早就看不順眼,正好找個機會收拾收拾這個不可一世的家夥,所以給他掛的牌子特別重,鬥得也特別狠,沒幾次,就一命嗚呼。

奶奶挨批鬥雖然隻是走個過場,沒受什麼苦,可是奶奶在批鬥會上的拋頭露麵,引來幾個下三爛光棍子的注意。他們知道阿旺在外麵不知生死,知道阿旺的爹娘已經不在,剩下一個正值妙齡的活寡婦,獨守在那幾間破舊的空房中。每當夜晚來臨,他們幾個就像幽靈一樣出沒在奶奶房子周圍,學鬼哭學狼嚎,試圖把奶奶嚇入他們懷抱。個別膽大的,溜到奶奶窗前,說些下流的酸話,氣的奶奶拿菜刀把他們追出老遠。

村裏那些多事的婆娘就傳出了流言蜚語,傳得有鼻子有眼,惟妙惟肖,奶奶從旁邊走過,婆娘們斜著眼睛從頭打量到腳,像是要看出點什麼。奶奶的父母讓她住回娘家,奶奶執意不去,她要在自己的家裏等自己的男人。誰愛說什麼就說什麼,誰愛做什麼就做什麼,身正不怕影子斜。

村裏突然來了一群城裏的年輕人,不到二十歲的樣子,說是下鄉的知青。他們能歌善舞、見多識廣,他們的到來給村裏增添了不少生機。他們編到不同的生產隊,白天和村民一起下地幹活,晚上就借宿到村民家裏。奶奶家裏就借宿了兩個女孩,她們像兩隻嘰嘰喳喳的燕子,奶奶的晚上不再寂寞。

年輕人剛來的時候,感到一切新鮮好奇,幹勁十足,充滿歡聲笑語。時間一長,便體會到了農村的單調與貧乏。知青們便以招工、考試、接班、獨生子女、工農兵學員等各種名義陸續返回城裏。年輕人正是如花的年齡,荷爾蒙的躁動使他們耐不住青春的寂寞,許多知青找到了同居對象,有的登記結婚生子,把根永久地紮在了農村,有的生了子卻沒登記結婚,給回城留下足夠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