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期許,相望相盼(1 / 2)

如何定義愛情?是四目相對時流轉的眼波,是月下品茗時靜靜的傾聽,更是顛沛流離時堅定的守候。他向南向北向天涯,她便即刻動身如影隨形。也許愛情經不起太長久的等待,它隻屬於堅定忠貞之人,比如那如水般的女子,卻懷著萬分決然的心。若此生有幸,便與君共結良緣。若說命裏難求,那便踏破鐵鞋,舍命相求。

古代早就有過定論: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可在董小宛那裏,她有自己的信念,十幾年來一直聽從命運的擺布,如浮萍般飄忽不定。如今難遇良人,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向命運證明她也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人生。事實證明,她得到了自以為幸福圓滿的生活。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說起來似乎總有一種順其自然的灑脫,有著暢然天地的瀟灑。若要深究起來,這灑脫之外,多多少少隱藏著盡人事、聽天命的無力感。放眼望去,眾多癡情男女演繹了眾多纏綿悱惻的愛情往事,他們被歌頌、被感歎。後世流傳著他們對愛情忠貞不渝的故事,經久不衰。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從那一麵之緣起,傾慕的種子在心中迅速生根發芽,仿佛平靜的水麵起了陣陣漣漪。平日裏嬌羞柔弱的女子麵對突如其來的愛情,總是矜持著,張望著。每逢幾個姐妹聚在一起,話題卻總少不了圍繞著中意的某個人。董小宛的好姐妹李香君與侯方域兩情相悅,侯方域和冒辟疆同為“複社四公子”,為了探知心上人更多的點點滴滴,免不了黏著香君問東問西。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相思便如那深入骨髓的毒,日夜侵蝕著相思之人的心。旁人思念著她,她也思念著某個人。秦淮河上不絕於耳的歡聲笑語,聲聲催人醉的輕吟淺唱,都沒能填補心中的縫隙。五彩繽紛的河燈、船燈照亮了夜的幽深,渲染了秦淮的喧囂,這般繁華盛景也代替不了內心的孤獨寂寥。

如若有什麼可以代替相思,轉移相思之苦,也許是喪母之痛。母親的離別來得並不突然,雖早有心理準備,當真正麵對的時候還是會手足無措。那是壓在心頭揮之不去的哀痛,那是午夜時分從噩夢中掙紮驚醒後的心悸。窗前的燭火忽明忽暗,被風搖曳著忽左忽右,不知何時便會被一陣微風吹滅!屋內猛然間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窩在一個小角落蜷著身體,世間可有人能懂她無言的悲傷?

就這樣一直昏昏沉沉下去吧讓生命在此終止,何苦再一個人拚命苦撐?五彩斑斕的錦衣華服穿在身上可以使人光鮮亮麗,卻無法給人五彩斑斕的好心情。如果躲在被子裏就能躲過這世間的險惡,那何嚐不是一種解決之道!可昏沉度日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這並不是徹底的解脫。茶飯不思,水米不進,白白苦了自己。選擇消極度日,還怎麼敢說豔羨詩仙的豪邁與不羈?

是睡著,還是醒著,或者在這半睡半醒間又回到母親溫暖的懷抱,還是那一片澄淨的天空,簡易的亭子,青蔥樹木,潺潺流水,仿佛回到曾經擁有過的家?沉浸其中,無法自拔。這真假難辨的幻境,多少給了她久未體會過的溫存。錯亂的神經,日漸垮掉的身體,似乎都在預示一代名妓命不久矣。

天無絕人之路,此言可謂真諦。當跌落至人生的穀底,連自己都不敢想象有生還的希望時,總會有人有意或無意間帶來生的希望,給予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正如陽光之於萬物,冒辟疆之於董小宛。那是生命夾縫中擠進來的一抹陽光,比不得焰火明亮,卻溫暖百倍於它。冒辟疆聽聞小宛的遭遇,自然痛心不已,可他錯愕的是病床之上那個不見往日光彩的女子。他憐惜她,同情她,卻沒有想過給任何實際的安慰。

他的不斷告辭,她的不斷挽留,使她始終處於被動的位置。窗前燭下,把酒訴衷腸。他果真不懂她的深意?抑或是知之為不知罷了。一副病歪歪的身子配合著淒慘場景,怎會不催人淚下?隻是憐憫不代表一切,幾句寬慰的話,便是唯一能給予的了。她就捧著這寥寥數語,精心打扮之後整理行囊,說是去送行,卻一送不願返回。二十七次告別,二十七次跟隨。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寧肯將生命作賭注,也勢必想要留住無意留下的人。若早些時候能夠放開,可以釋懷,把一片真心及時收回,也便不會有董小宛情真意切的痛哭相隨,冒公子冷麵鐵心的無情訣別,便不會有落寞的失意而歸。旁人瞧著,有人覺得佳人不可辜負,冒公子怎省得如此狠心?有人覺得佳人如此失態,與身處青樓時的清冷秉性相去甚遠。外界的種種流言蜚語,冒辟疆的冷麵鐵心,都沒能讓她卻步。

剛柔並濟的女子也懼怕寂寞和寥落,更不願被拋棄,那是比饑寒交迫更難挨的折磨。父親離世拋下母親和她,母親離世又拋下她,總在不經意間被拋棄,承受著一個人的孤單和彷徨。如今一再求而一再不得,生活了無指望,還徒留在人間作甚?所以有了後來的不換時衣,以死相逼。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相思使人成魔成顛,使人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