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紀的那日,娻還遇著了蛾。”

隨著我的闡述,紀本就凝重的臉更沉了,“如此。紀有一事不明,何以蛾區區一女子,竟有如此膽量,不僅欺瞞夫家,還對自己夫君下手,此事於她算起來,是無半點好處的….為何?”

紀的問話,讓我怔了怔,握袖弩的手更緊了,窄袖己被捏成一團,心中思忖是否該實話實說,不,那些事萬不能道,於是心思稍轉,“蛾恨宋夫人,亦恨宋皋。那些舊事想必紀己有所耳聞,當初因著宋夫人,這才落崖成了如今模樣,一切陰差陽錯,她或亦恨娻……”

蛾恨不恨我,我並不知。然從她平素裏的一些舉動來看,不服倒確是有的。

“娻….”我看得出來,說了這許多話,加之身子嬴弱奔波一晚,紀己是累了,臉色蒼白,“紀,你且速速道與娻知宋皋在何方失蹤罷,天色漸亮,你也歇息下。”

話音落下許久,紀卻並未立時回我,隨著他的沉吟,我的眉宇漸漸夾緊。這是不願道麼?許久之後,紀終是對我道了個不字,看臉龐神色,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願告知我子郜的去向?

“為何?”紀剛拒絕,詢問隨之脫口而出,到底是怎麼了?為何阻撓?卻在下一秒對上齊紀堅定複雜的眸子,呼吸亦隨之一窒。

他說,“娻,萬事都可由你,卻獨獨此事不行。倘若紀說了,是否娻下刻便一人獨往去尋他?紀怎可眼睜睜見你去送死?”

深吸口氣,“紀可是信不過我?”語罷手輕輕一揮,箭如虹芒,一道流光脫袖疾弛,室內一角的陶盂霎時四分五裂,啪啦一聲,發出脆響。

抬頭淡淡掃一眼一臉驚愕的紀,翹了翹唇“娻有備而來,並非弱女子,紀現下可信?”

見他仍無反應,遂又道,“倘若不信,娻十八般武藝可盡現紀前。”

許久,齊紀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眸變得更深了,“娻….身懷絕藝,姝慧過人,當初卻在紀麵前裝傻充愣,如今為了宋皋…..哈!”說至這裏有些自嘲又有些落寂冷嗤一聲,撇開頭不再看我。

聽了紀自諷的話,心上掠過一陣刺痛,眼眸閃過不易察覺的心疼,到底是我對不住他。又過得許久,我方壓了壓心神,臉上的笑緩緩凝固,我還需再對不起他一次。

“紀方才己說過萬事都可由娻,那便再由一次又有何妨呢?當初你既做不到獨寵娻,如今娻己身為人婦,又作何來管娻之生死?娻隻是想親眼再看看自己夫君,活著也好,死了也罷…”對不起,我隻是不想再如此拖延,亦沒有時間去說服你,隻能選擇傷害….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傷害一個真心對我的人,實非我所願…

愛上我的…似乎一直都在被傷害,我其實從來不曾合適去做情人或妻子,即便學了如此之久,那些柔情,那些蜜意似乎很少能在我身上出現,我的生命裏摻雜過太多的東西,早己過了純真的年紀,亦早沒了幻想,紀也好,子郜也罷,亦或阿兄同林修然….我一時有些說不上來,自己似乎隻是想好好過日子,然則,天不遂人願,也是本就是千瘡百孔的不完整的一顆心,又冷又硬的一顆心,怎麼可能帶給別人完整的愛情?

我話說完,紀的臉色霎時慘白,猛然一陣嗆咳。

我欲幫他拍背,伸出去的手卻被大力掃開,齊紀臉色灰敗,適才一片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一時氣極,伏在幾上怒吼,又開始現出自暴自棄來,“娻竟如此看我!罷啦!罷啦!子郜是往西北去了,你去尋他罷,去尋他。我即便是死了,你也毋再看一眼,出去!”

齊紀震怒,讓我一時慌了手腳,從來未見過他如此大發脾氣。

“出去!”說罷拾起桌上一盂朝我扔了過來,隻是一向溫言溫語的紀此時言行失態,讓我詫然不己,隻愣愣立在那裏,也忘了去躲,或許是心裏下意識的覺著,這樣受些皮肉骨也好減輕心中負疚才沒有躲閃那盂,盂就這樣直直的朝我飛了過來,砸在額際,一陣悶痛,隨著那盂落地裂開,我額角亦滲出血來。

總是這樣,將事情搞砸…

“娻!”

“阿妹!”

“阿母!”

隨著驚叫,門被大力撞開,那一幕恰巧落入兄熙眼中,大形失色流虹般衝了過來,一把拽開己緊緊扶著我的紀,眼中驚詫怒芒熾盛,“豎子!汝竟欺吾妹至廝!棄我妹而另娶婦便罷啦,如今又朝她擲盂發泄怒火,當她無所依否?”

心中暗叫糟了,兄熙橫眉如此怒斥紀,分明有新仇舊怨一齊算的趨向,忙拉了拉他的衣袖,“阿兄!娻無事。”兄熙這人,對紀也特小氣了些,我不知他竟是如此愛記仇之人。

熙不滿掃我一眼,“娻,額角都滲血了,豈能無事?”

“阿兄!”看一眼一臉愧色的紀,我不高興嘟嘴,阿兄真是的,這個時候衝出來搗何亂,裌亦同他一般,這個時候倒與兄熙同仇敵愷起來,不停去拉扯齊紀本就鬆跨的衣裳,完全是小孩兒打法。

我隻得對天仰歎…

好不容易安撫兩隻,送出門去,我最後看一眼伏在幾上不停喘粗氣的紀,心思沉重想要去扶,卻想起適才那一擲,最後隻好輕言細語道了句晚安,便合上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