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回身問詢,想想阿母此時不知如何,便作罷。

過了闈門,阿母宮室亦是一片寂靜,能聽見風刮過窗棱的聲音,那聲音裏卻夾著一股壓抑低泣之音。

腳步頓住,阿母在哭。

一路上世婦們來來往往,卻具是噤聲不語。立定帳幔之後,凝著撲在榻上哭泣的阿母,我……忽地覺著此時,自己並不適宜進去,阿母本就不願我看到她如此才一人回了宮室。

或許阿母聽聞我的腳步聲,慢慢起身,拭了拭臉龐上淚水,臉上神色恢複平靜,輕輕道了句,“可是娻?”

“然。”

撩簾進去。

阿母己倚在幾上,有世婦遞上濕帛,“娻終是不放心阿母。”

“然也,阿母毋要傷心…君父,逝者己矣…阿母請節哀。”

阿母一向精致的臉,此時露出孱弱的笑,有些感慨長歎道,“吾女是真長大了。當年吾與汝父相遇,亦在娻這個年紀,彼時正與夫人一同去囿園,汝父初至陳國,站在廡廊盡頭朝著阿母微笑..”

隻是後來,嫁去魯的卻是夫人,而非阿母,而阿母隻是位媵者被人送到魯國,這個世上說到底,愛情不得長久...

君父的遺體經過大斂小斂,覆了玉麵,口中含飯盛入棺槨。槨內稷穀滿灑,又有許多陪葬玉器置於腹部手臂。

在宗廟裏停上月餘才能出葬,上卿大夫們早選好陪葬鬲人犧牲,那些鬲人都是些剛長大,或半大的孩子。

魯國國君始卒,始有書送往各國。

魯國不愧方伯,過不得多久,便有各國使者前來吊唁,而接待他們的,自然是身為一國太子的酋。熙的母親終是一場夢醒,那繼夫人之事隨著君父的死而告終。

兄熙仿佛這幾月之間忽地長大,不再嘻笑玩鬧,也不再喜愛玉石,每日裏盡心盡力輔助阿兄酋處理庶務。

不久前,他剛剛定下一門親事,對方是一國公女,待凶禮過後不久便要舉辦吉禮了,聽說己是進行至問期之禮。

看著人群裏兄熙仍舊有些圓的臉,想來最近總算有了一個好消息,熙好事也快近了......

魯國宗廟....喪鍾餘音震動,眾人臉龐肅穆,待巫女神漢唱祝完畢,司射道禮畢,眾人緩緩起身,有條不紊地一一離去,久不見麵的熙亦在人群之中,黑發斬衰。

“阿兄。”追上兄熙,自回來後,他便一直忙碌,兩人未曾得閑敘話。

兄熙立定,有禮一笑,“娻。”

“阿兄……”比了比,“阿兄竟又是高了。”

“嗯。”熙的情緒很低落,君父的死給了他重重一擊。

“熙,娻還真不習慣如此怏怏不樂的阿兄,君父既己去,你更需振作,庶母與兄酋,特別是庶母受此打擊,熙有閑時便多與她聊話,多陪伴她罷,毋要整日忙於政務。”

熙輕輕嗯了一聲,“娻在宋,可還好?”

腳下步子頓了頓,在陳所發之事,他一早便知,此次與娥爭執,難道他亦知曉?抬首對上熙擔憂的眸子,淡淡答道,“尚好。”

熙看了我許久,方道,“如此。”熙確實變了許多,倘若以往,定會責備宋皋一番,此次卻隻道如此二字。

心中想了想,“熙,是否你與阿兄……發生過爭執?”這孩子因為庶母,原本活潑的性子,生生扭曲,此次談話,讓我不免生出股感慨來,他最終還是要向曆史記載那般向那權勢走去嗎?為了庶母,寧願委屈自己……

熙的手動了動,對著我勾唇淡淡笑笑,“娻從何處聽得我與阿兄爭吵?並未曾爭吵。”

“那…為何魯宮之外皆有流言魯太子與國君仲子不和?娻從來相信此事非空穴來風,可是庶母又做了何?”

兄熙眼眸閃爍一下,道了個無字。

“阿兄,你與娻自幼多年,你是何性子,娻一清二楚,娻絕不相信你是那好爭權奪勢之人。”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