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呢?”

“那便是有不得己。”

“那日…”阿兄的眼說著卻是忽地紅了,“阿母在我宮室,再次不滿我如此沉溺玉石拙器,便又出聲相勸,男子當如何如何,阿兄彼時隻是一時氣悶,才聲音大了些,哪知阿母一聽便不高興,最後與我爭執雙方各有堅持,但此事我卻不想被阿兄身邊一位世婦撞見,告至君父處,一翻胡亂之語,最後變成為兄覬覦那太子之位。君父為了阿兄卻是問也不曾問過,便大聲責罵阿母不懂周禮,怎可如此挑唆……”

阿兄頓了頓,接著又道,“同為子,君父卻如此偏袒。彼時見阿母跪於堂前,為兄這才意識,或許阿母所言過於直白,卻是真的有理。倘若我不理那些庶務,不爭一權之位,又有何人可以護佑阿母?母親真好手段,即使過世己久,卻仍影響不減,這魯宮之中,不乏她所留之人……而為兄卻又有些氣惱大阿兄明知那世婦所言甚虛,卻不出聲幫襯。”

“阿兄,確實長大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仍舊忍不住捏上他有些肉的臉頰,“不過,娻卻委實看不慣阿兄這般愁眉苦臉的模樣,即便君父偏心,他如今己薨,這些事便隨之而去了,有何可煩憂的,且不說庶母雖受了責罰,但想君父罕入庶母媵室,為著此事頻頻入室,阿兄又豈知庶母之心思?”

“還是笑笑罷。”說罷,兩手在他臉上做出個笑的表情來。

君父己去,許多事便如雲煙消散了罷……哪家沒有本難念的經?一如我自己。

阿母這幾日吃得極少,每日坐在窗邊發呆,也不知在看些何。

這日,照例端了飯食進屋,這些日子,我極為細心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事事爭取親力親為,阿母的體重卻仍舊止不住下滑,著實讓人擔憂。

“阿母,來,用膳罷。”己是三飯,天邊日頭火辣,照在窗邊,空氣並不涼爽,甚至來說,有些悶熱,阿母卻是滴汗未出。

“阿母。”輕輕移至她身邊,再次喚道。

阿母像往日般坐於窗邊,見我來了,淡笑一下,“娻來啦。”

“嗯。”

“今日,是第幾日了?”

“己十日有餘。”

“如此,再過十日便是出殯之日了,娻代阿母去罷。”

愣了愣,看著阿母長長的睫毛如雨中脆弱的蝴蝶翅膀顫動,心中一時五味陳雜,過了許久,方輕輕道了個諾字,那最後的葬禮,阿母是不怕自己承受不了嗎?

正想著,阿母話題忽轉,“宋皋不曾來吊唁嗎?”

“……”書信早己送去各處,宋皋確實未至,倒是璣與齊紀來了。

出殯之日,全城縞素。一路神女唱祝,輿車拉著阿父的棺槨行在中間,君父的女兒兒子們隨後而行,後頭跟著隨葬犧牲鬲人,長而瘦的竹竿上白幡隨風狂擺,祭旗摩挲,獵獵作響。

天氣並不太好,還下了絲絲小雨,像細白的小雪般落在眾人身上,麻衣洇濕。

君父安歇之地在郊外。

高高的柳帷,尚未幹透的黃泥,棺槨被人用繩輕輕一路置向那大坑之中,坑下,四周放上陶質隨葬品,隨後大鼎被人用繩吊下安穩置放一側。

犧牲亦被人置於坑內,爾後是鬲人,一時之間,哭鬧哀泣響徹耳畔。刺耳哭鬧讓人聽著心上不適,我卻並未阻止,人祭是早己想到會發生的,但見那些無辜之人被黃土一寸寸掩埋時的驚慌絕望,仍舊皺了皺眉頭。

“阿妹,回去罷。”

凶禮在此告一段落,國君薨,魯國己是歇政月餘。三年服喪,在大周隻有最親近之人方才如此,但也卻需看情況。阿兄身上的斬衰立業之時便會脫下換上國君吉服舉行立吉禮,而我與兄熙,需再穿一陣子.

阿兄立業之日,阿母開始陣痛,這……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