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1 / 3)

夾在兩大勢力之間的俄木倫一直很苦,東邊的金國以他作為緩衝,逼著他在宣府邊外住牧,而西邊的豐州視他為叛逆,叫囂要抓他歸案,金軍不在的日子裏,還能躲到喀喇沁人的草場放牧,盡管人家很不高興,而金軍就在身邊的時候,守著貧瘠的宣府邊外草原更不好過。人被逼急了就不要臉,俄木倫打著順義王繼承人的招牌,苦苦哀求宣府巡撫把朝廷許給曆代順義王的通商權賜給他,全然不顧已經上了金國賊船的事實,沒想到官府還真答應了,俄木倫激動地流下眼淚,這是守著張家口馬市坐地分錢的機會啊!他馬上呼朋喚友要大幹一場,還專門派管家茂漢主管商務大事。

通商是草原上生死攸關的大事,沒有糧食還能用牛羊肉對付,布匹、鐵器、茶葉卻完全依賴從明國輸入,但金國絕對禁止蒙古各部私下與明國通商,以此卡住蒙古各部的脖子——這與豐州堅持要當明國與金國之間的二道販子同出一轍。俄木倫突然捅開一扇窗戶,自然受到草原上各個部落的歡迎,畢竟明國才是正主嘛,誰也不想中間被人插一杠子,開始還隻是少數商人偷偷摸摸來互市,到了四、五月間大批商人從各地湧來,冷清多年的張家口堡突然熱鬧起來,俄木倫天天數錢樂得合不攏嘴,不過他就要倒黴了。

嶽托正在威寧海子駐守,接到斥候的報告立即勃然大怒,俄木倫不僅私起馬市,還把一貫敵視大金的喀爾喀人也招來了,簡直膽大包天。嶽托顧不上防範豐州了,帶領金兵火速趕到張家口,出手就把喀爾喀人打得一哄而散,俄木倫也嚇得藏起來避風頭,不過替他管馬市的老茂漢卻被砍了腦袋,然後,然後嶽托笑眯眯地接管了馬市,繼續向商販們招手,來呀,大金國的馬市歡迎您,交錢就可以做生意。

俄木倫的肺都要氣炸了,死去的管家茂漢大叔是他奶媽的丈夫,他爹博碩可圖汗很少管過他,是這老倆口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比親爹親娘還要親——好啊,不給我活路,還殺我的人、搶我的馬市,老子不幹了,俄木倫和兩個親信杭高、托博克一商量,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帶上部落就投靠豐州去了。

張家口開放馬市的消息傳到歸化,憤怒的豐州商人在歸化廣場舉行了示威抗議,要求大統領府出兵討伐不守規矩的金國人,有人還去找金國通商大使理論,常書成天在宣教司讀書,外麵的事幾乎一無所知,聽了好半天才弄明白怎麼回事。

“你們成天把‘自由通商、自由貿易’掛在嘴上,人家做生意兩廂情願,礙你們什麼事了?這事我不管,你們自己想辦法。”常書很不滿意的回複道。

“豈有此理,我們每年都辛辛苦苦把貨運到遼東,管你們吃管你們穿,你們卻忘恩負義,勾搭上明國想把我們踢開,豐州人絕不答應!”

“明國官府貪墨成性,塞幾個錢就能免稅,我們都清楚得很,你們與明國勾搭就是損害公平貿易,信不信我們讓豐州軍教訓你們!”

……

商人們圍住常書七嘴八舌叫罵,嚇壞了提塘司的警衛,趕緊向上官報告,張世安親自跑來安撫商人,保證將不惜代價破壞張家口馬市,隻要查到與金國做生意的明國商人,一律以通寇罪名上報京師錦衣衛,讓其家破人亡,商人們覺得解了氣,這才放過常書。

大統領府也召開了僉事處緊急會議,大家都感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襄理政務李建極提醒大家,明國與金國通商,不僅會損害豐州的商業利益,造成大量稅收流失,而且還影響到商人對豐州的信心,絕不可置之不理。大斷事鄂爾泰則認為,情況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製止明金兩國通商的問題,金軍在張家口收稅絕對是對豐州赤裸裸的挑釁,應該提前動手占領宣府邊外,不能再猶豫了。

“軍隊開到宣府邊外要幾天時間?”李槐向杜文煥問道。

“目前還不需要太多軍隊,一個騎兵協足夠了,從動員到抵達戰場最多三天。”杜文煥默算了一下答道。

“營兵暫時不動,叫劉興祚馬上行動,興和衛與察哈爾的力量對付千把金軍綽綽有餘。”李榆揮手下令,猶豫一下又補充道,“還是調一營步軍吧,現在就要做好金軍反撲的準備”。

“讓老邊商範永鬥帶商軍、巡檢司、課稅司也上去,驅逐不法商販名正言順,要理直氣壯接管宣府邊外,順便讓劉興祚給嶽托打個招呼,先談後打嘛!”李富貴補充了一句。

當天夜裏,阿薩裏被派往東部行台協理軍務,範永鬥也糾集了巴克、韓大功、畢力格的一千多商軍、巡檢和稅丁,第二天就匆匆忙忙趕往興和衛。

五月中,張家口堡外,商販們被突然出現的豐州兵驚得目瞪口呆,對方眨眼間就把大市團團包圍,揮舞著皮鞭、棍棒喝令人群跟他們走,一時間鬧得雞飛狗跳。邊外商人大多是桀驁不馴之徒,出門在外手裏都有家夥,很多人還帶了護鏢、打手,看清楚對方不過是些官差,壯起膽子糾結成夥,以刀矛、弓箭對抗執法。範永鬥被激怒了,命令巴克的商軍堵住商販們的退路,自己親自指揮巡檢、稅丁鎮壓暴民——豐州的巡檢、稅丁絕大多數是打過仗、殺過人的老兵,有馬有武器哪肯白吃虧,馬上就把兩尊皮革炮和幾十杆抬銃擺出來,打死了十幾個鬧事的人,商販們認慫了,扔下武器下馬投降,隨後就被趕到一起聽候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