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世傑、蕭四貴大發牢騷,一個認為自己資格老,周遇吉能當副協統,他就應該直接升協統,另一個認為自己到地方上當守備吃了大虧,簡直是替劉遷去墊背。丁啟明、金國鼎則抱怨不公平,步協、騎協都一千人,銃炮營卻隻給五百兵額,連寶榮格也搞明白了,原來當營官比當守備好處多,馬上也跟著起哄,大堂裏亂哄哄地吵鬧成一片。
“都站起來,不給你們升官發牢騷,升了官還要鬧,吃飽了飯有勁無處使嗎?”老帥拍案怒喝,眾將才稍微安靜一點。
李榆不說話,這幫人的德行就這樣,湊到一起吵吵鬧鬧,回到家可能還偷著樂,他揮手讓人搬來一個木箱,神神秘秘問大家“想不想看寶貝啊”,當然想了,眾將一下子就圍過來,睜大眼看著箱子。
“西教傳教士剛送來的,正好一個協分兩枝,拿去玩吧!”李榆打開木箱,十枝暫新的千裏眼出現在大家的眼前,營兵軍官歡呼著撲向寶貝,侯世傑喜滋滋地先搶一枝在手,守備所的軍官們又開始抱怨起來,李榆這次不高興了:“這東西是人家送的,有錢也買不到,你們當老子臉皮有多厚,等以後再說吧。”
眾將的心思都轉移到寶貝上,排著隊開洋葷,李榆悄悄出了司令堂,外麵有一大幫哨隊級軍官正等著他呢,哈達裏、李暄、李察哥和馬世忠、劉雙喜抱在一起還在抹眼淚——飛虎營少年哨出來的一百多個小兄弟打完布通河、陽和兩場大仗,一下子去了四十多個,大家見了麵就想哭。
“大統領,我是白塔村的劉二虎。”劉體純擠到麵前,挺起胸向李榆行禮。
“我記得你,白塔村的中隊長,不錯,現在掛三顆狼頭的都司銜了。”李榆看著劉體純的胸前點點頭。
“都司下品的哨官。”劉體純有點得意地答道,隨手把身邊的年輕人拉過來,“這是我的同鄉,他見過大統領,這回也升哨官了。”
“二十四大隊的中隊長,你的大名叫郝搖旗吧?我記得你說你是巴根的兄弟。”李榆認出了這名軍官。
“我是郝搖旗,還是巴圖大人給我起的名字。”郝搖旗有些激動,紅著臉繼續說,“巴根是我兄弟嘛,如果他還活著,應該和我妹子成親了,我那妹子現在還老想著他,一直不願意嫁人。”
“巴根也是我兄弟,可我沒時間想他,回去叫你妹子嫁人,就說是我說的,咱們豐州人吃的苦太多,要擦幹淚水一直向前走,不要老為過去傷心,”李榆拍了拍郝搖旗的肩膀,麵向軍官們大聲說,“兄弟們,你們都是好樣的,能與你們做兄弟是我的榮耀,今天我請你們喝酒吃肉!”
歸化,銀佛寺,巴圖、鄂爾泰在小喇嘛的引導下進了一間禪房,裏麵幾盆炭火燒得正旺,把屋子烤得暖洋洋的,綽爾濟喇嘛端坐在臥榻上雙眼微閉,手中撥弄著佛珠念念有詞。
“綽爾濟喇嘛,此行可有收獲?”巴圖、鄂爾泰行禮後急忙問。
綽爾濟喇嘛繼續念著佛經,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騰格裏護佑天下蒼生,把偉大的忽必烈大汗重新賜給我們,為他的神武、仁慈和寬闊的胸懷驕傲吧,願草原眾生吉祥!”
巴圖、鄂爾泰大喜,連連磕頭道謝——老喇嘛又在關鍵時刻幫助了豐州,當年阿勒坦汗從藏區引入喇嘛黃教,對廢除野蠻的人殉和酷刑,幫助蒙古各部走向和平、開化起到巨大作用,但同時他為了對抗蒙古大汗,也有意扶持喇嘛教勢力,不但向喇嘛寺廟提供大量的布施,而且把世俗貴人的待遇和特權也賜予喇嘛,喇嘛廟占有大量的土地、草場和人口,卻無須納稅和提供勞役,這股勢力不受任何約束地迅速膨脹,以歸化為例,一度寺廟林立、喇嘛成堆,曆代順義王反而要看他們的臉色行事。喇嘛勢力過於強大,不但把蒙古的實力掏空,甚至幾乎把世俗貴人也踩在腳下,察哈爾汗扶持紅教大肆打壓黃教的原因正在於此。
察哈爾西侵擊敗右翼三萬戶的同時,也把黃教勢力打得奄奄一息,走投無路的黃教喇嘛選擇了強悍的李榆,把他扶持成打擊察哈爾汗的有力武器,但隨著察哈爾汗的敗亡和豐州兩次擊退強大的金國,外在的威脅沒有了,雙方的關係開始出現裂痕——喇嘛們夢想重新回到過去,要求大統領府遵守曆代順義王的先例,恢複喇嘛廟和喇嘛們的各項權益,並且補償他們這麼多年來的損失,大統領府對此嗤之以鼻,反而要求他們宣誓接受《歸化誓約》。
綽爾濟喇嘛這種身份的人考慮的是更長遠的蒙古利益和喇嘛教利益,敏銳地感覺到喇嘛教與豐州正在出現分裂,這絕對會埋下雙方未來敗亡的種子,大斷事鄂爾泰也意識到這一點,兩人密謀之後才有了綽爾濟喇嘛不久前的舊上都城之行——三世********喇嘛確認阿勒坦汗是忽必烈轉世,而李榆又被喇嘛們確認為阿勒坦汗轉世,在忽必烈修築的上都城祭奠這位先祖,實際上是為李榆在蒙古草原的正統地位製造聲勢,同時壓製黃教喇嘛不滿情緒。草原上身份尊貴的喇嘛幾乎都出自忽必烈一係,祭奠先祖不敢不來,其中也包括遠在西拉木倫河、喀喇沁的大喇嘛,綽爾濟喇嘛與他們經過反複爭議和討論,總算達成共識——喇嘛教繼續支持豐州,但豐州也必須明確表態維護喇嘛教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