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顏(3 / 3)

“棲月苑”中的仆眾聽聞院子裏亂成一片,紛紛湧進院子裏,隻見前番數次鬧事之人不知怎的狼狽不堪,站在一旁指指點點,竊笑不已。顧月章笑了一陣,不屑瞧那醜態,轉過身子站定,似在等些什麼。

片刻之後,猛聽園外腳步嘈雜,似又來了不少人,那腳步聲響了片刻便歸於沉寂,隻聽門外一人高聲叫道:“下官劉玉成求見月侯!”

那丁大少一眾人突聞此語,也忘了磕頭禱告,連忙起身,垂手站在一旁。顧月章朗聲道:“劉大人請進吧。”言畢,劉玉成快步從外麵走進,隻見他頭戴烏紗,身穿緋袍,白麵美髯,長相儒雅,隻是一身官氣,不免有些落了俗套。劉玉成上前躬身一拜,道:“下官劉玉成,拜見月侯。”顧月章作勢虛扶道:“劉大人免禮。久聞燕王府做事迅捷,封我這‘月侯’之號不過數月,竟連登州府也傳到了。”劉玉成起身道:“侯爺數月前脫困之時,燕王府的快騎便傳令各州府縣尋訪侯爺。登州是侯爺的故鄉,怎能落下?”言畢,轉眼瞧見院子一旁站著一眾人似非善類,奇道:“這幾位是?”顧月章笑道:“怎麼?知府大人不認得?”一旁師爺快步上到劉玉成身邊耳語幾句,劉玉成臉色登時大變,躬身道:“刁民冒犯侯爺,如何處置,還請侯爺示下!”顧月章冷然道:“民眾冒犯公侯便要官府處置,公侯冒犯民眾卻是理所應當。此理長存人心,難怪民憤常生!所謂‘眾生平等’,釋教傳世千年,妄語說了無數,唯此一句,深得我心!”劉玉成聞言心道:“我欲為他出氣,他為何如此刁鑽?久聞顧家三少生性怪癖狂妄,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正不知所措,顧月章斜眼看了一眼丁大少諸人,冷笑道:“內人獨居日久,近日多得令甥照拂,在下感激不盡,日後當有厚報!劉大人,這便領人回去吧?”劉玉成久居官場,老於世故,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嚇得當即跪倒,拱手道:“侯爺明鑒,這廝雖為舍妹義子,卻絕非下官外甥!侯爺若是嫌殺他髒了手,下官這便替您處置了如何!”那丁大少聽了,慌忙叫道:“舅……啊劉大人饒命啊!”劉玉成哪聽這些,喚來左右官差,各執枷鎖,便要綁縛,丁大少一幹人見狀,惶恐跪倒,叩頭求饒不已。眾官差哪裏顧忌?當即綁了眾人,推出園外。

顧月章冷眼瞧了半天,待眾官差將丁大少一幹人綁出園外,笑道:“鬧了半天,把正事倒忘了。我今日剛到登州,設了家宴,意在宴請拜會知府大人。這便到大廳一敘如何?”說著上前攜過劉玉成,步入前廳。

兩人臨席而坐,顧月章叫道:“靜姝,出來見見劉知府。”那女子應聲自內堂走出,劉玉成見她生的風流婀娜,心中不由一動,脫口道:“夫人姿容耀世!今日一見,方知紅塵餘香,不過孽海殘花!”靜姝聽他言語唐突,微生怒氣,蹙眉不語。劉玉成出口方覺失言,起身拜道:“下官言語失行,衝撞夫人,萬望恕罪!”顧月章朗聲笑道:“大丈夫美色入目,難以自持乃是常情,大人性情中人,與我倒是同道!”靜姝嗔道:“你們再拿我取笑,我可不陪你們了。”顧月章拉過其手,低頭欣賞,口中笑道:“佳人在前,唯有讚許,何來調笑?”劉玉成一旁笑道:“下官也是妻妾成群,卻從不見侯爺夫人這般纏綿。恩愛如此,當真羨煞旁人呐!”言畢,三人相視而笑。

酒過三巡,靜姝道了量淺,便轉回內室休息。劉玉成道:“侯爺此番還鄉,不知可曾還家?”顧月章聞言黯然道:“昔年,顧家因我之事幾乎破敗,我實在無顏見母親靈位。”劉玉成歎道:“侯爺此言差矣,所謂‘血濃於水’,您離家五載,無論如何,也該回去一趟。”顧月章歎道:“因我一身,累及家門。我若不能重拾顧門榮耀,絕不還家!”劉玉成聞言心中一動:“此人有此大誌,如今又托庇燕王,如此推算,想來朝野傳聞那事必非空穴來風。燕王雖非正統,然雄才大略,天下皆聞!他若有心逐鹿,再得此人相助,將來誰坐江山,還真是未定之數!”心中計較,臉上聲色不動,舉杯道:“既然如此,下官隻能祝侯爺心願早償了!”顧月章心中挑起了心事,舉杯發愣,不答一語。劉玉成見狀,心知久留無味,便起身拜別。

片刻之後,靜姝聽前廳無聲,心中奇怪,出來探視,見顧月章獨自一人發愣,上前偎在情郎身畔,柔聲道:“三郎,在想什麼?”顧月章軟玉在懷,回過神來,歎道:“方才席間閑話,我無意說出心聲:若不能重拾顧門榮耀,絕不還家。此念既生,日後難免興災造業。”靜姝歎道:“男兒的功業,我一個女兒家不懂。我隻盼能一生伴你左右,富貴也好,貧苦也罷,我都不掛心。”顧月章聞言心中感動,歎道:“姝兒,我不瞞你,即便到了今日,張曦晨仍在我心中,我此番下山,也是為了尋她。”靜姝淺淺一笑,手撫其麵,道:“你生來多情,我豈能不知?除了我和……她,你便心裏再沒別的女人?”顧月章聞言語塞,靜姝歎道:“我出身風塵,你不嫌我殘敗之身,我又哪會怪你風流多情?我隻盼能在你心中占據一隅,令你能偶爾念起,便知足了。我不吃那些飛醋,你卻也再不可舍我而去,天涯海角,你需得時時帶著我,可答應麼?”顧月章將靜姝摟緊,歎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姝兒,你信我,縱然神滅骨朽,我也再不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