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浪跡天涯的業餘生活(1 / 3)

坐在飛機上,我頗有些心不在焉地寫著例行的任務報告。從我還是個特種兵的時候起,獵殺各種人工生物的戰鬥已經數不清有過多少次了,我證件上那柄鑲滿了水晶和寶石的黃金劍,就是最好的證明。擁有同我一樣的“頂級獵手”稱號的災防特警,現在活著的也就剩下十幾位了吧。他們有的退了下去,有的改了行,也有的進了精神病院。像我這樣仍然在一線接受任務的,總共隻剩下三位了吧。不過,另兩位證件上的圖樣不是黃金劍,而是金色放光的大天使之翼——他們在機械怪物清除部門工作,專門負責解決失去控製的智能機器人。他們與我不同,至少他們不會被列入,由極端的物種共產主義者們編寫的,被全球通緝的惡魔名單,盡管有人想那麼做,盡管我們都是“怪物獵人”。

“怪物”,生化科技革命以來,對所有具備自主存在能力的人工造物的稱呼,其實嚴格說來應該是指那些不在任何人控製範圍下的、有自主活動性的人工造物。不過為了簡便起見,一般約定俗CD取其廣義。自幾百年前首次科技革命以後,地球已基本上逐步被人類改造成了一隻超級怪物,現在月球正在改造中,火星怕也不遠了。用一句振奮人心的話說:“我們生活在一個,人類首次可以成為造物主的時代。”

早在我出生之前,生命基因的密碼就已經被破譯了出來。可直到我出生後很久,基因才被人為地劃分開,從而形成許多塊,可以像搭積木那樣組合的功能性模塊。緊接著便是怪物造成的恐慌和災難的降臨。不過一切很快就過去了,就像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現如今,人工生物已經遍布人們生活的每個角落,糧食生產、畜牧養殖、寵物市場、藥物開發,即使作為首批災防特警中的“頂級怪物獵手”,我也不得不每天和怪物們共存。當然它們不是真正的、嚴格意義上的怪物,可人們還是把它們叫做“怪物”,不知這算不算是對曾經發生過的災難的一種紀念?反倒現在有越來越多的孩子,以擁有一隻怪物寵物為榮。

說到怪物,就不能隻在說我們“有機生物防控署”管轄下的,那些人工基因工程生物,還得說到“無機智能機器管理署”職權範圍內的,很多智能機械和納米機器人。我們是“聯合國國際災難預防治安委員會”下的兩個主要機構。機器人們造成的災難的影響往往要小得多,可造成的損失卻並不小。隔行如隔山,我對那些以天使翅膀為標誌的,算是半個同行們的具體工作狀況知之甚少,隻知道他們執行任務時的主要武器是電磁波、密碼和智能控製理論。與我在化學方麵的特長大相徑庭。

怪物獵人,不懷好意的叫法是“異種死神”。第二種叫法很酷,可我並不喜歡。“死神”應當是最了解死亡的了,可我一直覺得對死亡看不透。別告訴我“死亡就是消失”,那太不哲學了。沒辦法,誰讓我有個喜歡哲學的兄弟呢?我們是獵人,我們隻管追蹤和殺戮,死亡這個牽涉到生命意義的命題對我們而言是太大了點。如果不是,請告訴我該怎樣理解這句話:死而不亡,謂之壽。

要說我們的時代充滿了恐怖氣氛,那未免是種汙蔑。畢竟100多億人口中的絕大部分,都還是安居樂業、生活幸福的。自然地,犯罪、疾病、意外傷害、環境汙染及貧困等,種種社會的負麵因素仍舊充斥每個人的四周。不過與世紀初相比,還是有一點進步的——基本消滅了大範圍的饑餓。我不是個科學和技術進步的反對者,我堅決地擁護用科技改變未來生活的做法,我隻是經常這麼想:也許怪物少一點會更好。可惜,那些依靠生產人工生物賺錢的商業機構,顯然不會同意這種說法。

任務報告發送完畢,飛機也已經降落了,我的業餘生活就此開始了。

事實上我根本沒有什麼像樣的業餘生活。就像我曾經說過的那樣,惡意生物的製造者們絞盡腦汁創造出來的異形接二連三地被我們幹掉,很多還因此而被刑事警察們抓住,投進了監獄。基因模塊的組合就好像寫文章、繪畫或是作曲一樣,它所表現的不僅僅是高深的專業知識。其實要說專業知識嘛,內行的人用基因模塊組裝出一個生物,不會感覺比組裝一台電腦更難。與組裝電腦不同的是,基因模塊的變數更多。一個生命功能的顯性表達,需要多個不同模塊的融洽搭配,還有作為配套支持的隱性模塊的選擇。所以從被創造出的生命作品上,往往能夠表現出其創造者的一些風格特點,越是熟練、高明的基因結構的設計製造者,他的這些風格特點也就表現得越明白顯著。雖然不能作為逮捕的證據,但刑警們卻可以從中找出些有價值的線索,來指導偵破方向。

如果一個確實意義上的怪物長時間不被抓到,甚至於衰老、死亡在了自然界中,那麼它體內的人工基因模塊及其組合結構,都會在病毒、細菌及外部的化學環境和氣候的作用下,以比一般自然生物更加快得多的速度退化、分解,再想得到它的確切基因樣本,就會變得非常困難了。因而,我們的存在對於那些渴望更安全地、通過非法製造人工生物牟取利益的犯罪分子來說,無疑是個重大威脅。除了像愛蓮娜,這種完全不在乎被人知道其罪行的恐怖頭領之外,更多的人要報複我們,並不是為了什麼破壞他們造物的名譽,而是為了自己切身的安全利益考慮。愛蓮娜在失敗了一次之後,她也許不會再次冒險嚐試親自除掉我,可另外一些人的報複也不得不防。

繁殖等一些基因模塊的禁產,使得利用微生物發起犯罪行動成為了不可能。畢竟單個的微生物再怎麼厲害,也是難以對人體或其它什麼東西造成嚴重的損害的。要一個個地合成的話,成本和時間的支出都將成為天文數字。倘若攻擊目標是精密的電子器件的話,用微型機器人去做,無論成本、風險還是效果,都要劃算得多,而這樣一來那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沒有繁殖模塊,頂多隻能合成單體生物受精卵,這種受精卵的分裂次數有限,隻有在條件非常好的人工培育器裏,才能發展成壽命不長的獨立生物體。當然這隻是人為設置的限製,如果有更好的設備,更高超的科技水平,利用那些在市場上可以購得的、經過了嚴格審查的基因模塊,也是有可能突破怪物繁殖的限製的。但就算罪犯們完全不考慮怪物後代的遺傳變異,和由此造成的災難性後果,他們要得到那些,被各有能力生產國政府嚴密監視的設備的難度,恐怕也遠超過得到核武器的難度。至於技術水平,如果他們真有那麼高的話,就大可不必用非法手段牟利了。他們想自己製造基因模塊,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用一些化學方式,倒是的確可以對基因模塊進行局部修整,但要想完全重置基因模塊的序列,非動用大量的、可以搬運分子的納米機器人不可。目前有能力構造“分子搬運工”機器人,並進行基因模塊批量生產的,隻有那麼三五個國家內,屈指可數的幾家高科技工廠。平時,連這些國家的軍方科研部門,想要幾個用於研發新型生物武器的危險基因模塊,都是非常困難的,更別說罪犯和必須整天東躲西藏的恐怖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