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對於我的長官們來說，能迅速完成任務就是優秀、可靠的。為了盡快完成這次任務，就隻有再用一下我那不是太靠譜的技能了。動動手指，調整機械鎧，打開常備的毒氣防護裝置上的供氧閥門，多提供一些額外的氧氣補充。我做了幾個深呼吸，清醒清醒頭腦，接下來就是超高強度的腦力勞動了。
首先將這些染色體進行區分——這是常規的基因性狀檢測中也會做的，就是根據一些顯著的特征，先對每對染色體的功能進行大致的判斷。接下來，就是查看每條染色體上麵，具體的堿基對排列情況了。這個過程需要全神貫注，高度集中注意力。由於堿基對的數量實在是過於龐大，所以我隻能大概地，把標誌為不同顏色的嘌呤和嘧啶的圖譜迅速地過一遍。同時，把一套根據以往看過的圖譜經驗，經過那種古老的思維模式整理、提煉之後得到的，一些極其複雜的係統和規律性的東西在腦海中顯現出來。並把那些東西盡量嵌入到眼前的圖譜中去，以試圖讀懂這部隻有4個不同化學分子寫出的生命天書。相比於那些可以擁有現成的功能模塊，方便地組裝出各種人工生物的製造者們，他們的創作過程所需要的，隻不過是機智靈活一點的思想罷了。
我沒有把這套基因圖譜的快速判讀技巧編程，輸入計算機。因為那樣一來，我就無法對那個係統的、規律的經驗總結與正在判讀的基因圖譜的嵌合狀況，進行實時判斷，也就無法及時感覺到可能出錯的地方。甚至有些堿基對序列是極其重要的，以至於不能作為普通序列判讀。在親自識別的時候，我會憑感覺把這些地方都標示出來，然後再重新研讀。是的，一切幾乎全憑直觀感覺，保證可靠性的唯一辦法就是集中全部注意力。但時間一長，有些疲勞過度的腦神經就常常會臆造出奇異的幻覺，眼前雜亂無章的基因圖譜忽而成了各種不同類型的音樂，忽而又成了形狀古怪的幾何圖形、有趣的數字排列、很有抽象意味的圖畫等等。我那作為神經和精神研究專家的兄弟告訴我，那叫“通覺”，有人天生就有，而在我這裏，則可能是腦神經錯亂的前兆。可不管怎麼說，每當我出現那種幻覺狀態的時候，判讀速度都會大幅度提高，仿佛時間變慢了……
無論時間再怎麼變慢，要判讀出一個生命係統的全部信息的話，那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通常我隻判讀可能最有用的幾對染色體，也就一兩個小時吧。曾幾何時，人工生物幾乎泛濫成災的時候，我們怪物獵人不得不組隊，抑或夥同特種部隊等軍警方麵成員一道，在密林草莽中搜捕、獵殺來曆不明的怪物。為了盡快得知怪物的生活習性和生理特征，在得到怪物的身體組織樣本後，最好是能就地判讀。有時怪物可能就在附近，隊友們便為我擔任警戒，美其名曰“為先知護法。”
今天這組圖譜的判讀令我感到非常疲憊，整個過程中，腦袋裏一直嗡嗡作響。如果說自然生物的基因是天籟，精心製造的人工生物的基因是鍋碗瓢盆湊出的、並不精致的樂器敲出的奏鳴曲的話，那這東西的基因簡直就是一堆廢銅爛鐵的叮叮當當，除了嘈雜還是嘈雜。要是我沒搞錯的話，這裏麵的很多基因根本就完全沒用，不可能被表達。可是其中的確又帶有愛蓮娜的風格。我懷疑這八成是哪個光臨愛蓮娜“怪物商店”的外行、而又挑剔的顧客，不小心惹惱了店老板，被隨手扔出的一個看上去挺精巧複雜，實際上不值什麼錢的失敗實驗品給打發了。但不論怎麼樣，我還是找到了一些值得特別注意的重要基因片斷，對這些片斷的個別研究是可以用非常科學的方法的。其實正確地判讀一些基因片斷，是每個怪物獵人必須掌握的生物化學知識。
但這種個別判讀的不足之處顯而易見：比如我可以知道它腦袋裏負責神經信號傳遞的化學分子的結構式，卻無法知道它到底長了幾隻眼睛幾條腿；我可以知道它血液中攜帶氧氣的物質是鐵還是銅，卻不能知道它的心髒在哪兒，甚至有沒有心髒；我還能知道在它的肌肉中，負責收縮發力的蛋白質纖維的化學特性，卻很難知道它的力氣究竟有多大……等等！這種蛋白纖維是……可以隨溫度改變其張力的！也就是說這個軟體動物在體溫很高的情況下，其肌肉纖維的硬度就可以起到支撐身體的作用。問題是，這屋裏的室溫明顯不夠嘛。難道說——它是個溫血的軟體動物？不，這裏有不久前才開發出的超強體溫調節基因模塊，被稱為“比自然界更偉大的基因創造”，可以打造出與冷血動物和溫血動物不同的，全新“變溫動物”的新型基因模塊。並且這條基因應該是可以表達的。嗯，同樣可以表達的還有這條變色基因。
如果它的體溫是自主可變的話，那警察趕到時，屍體的溫度很可能是被它加熱過的，也就是說不能用那個來推算死亡時間了。這樣一來，那怪物就不在這房間裏了？那它刮傷自己是由於什麼原因呢？
不管怎麼說，隻要它的體溫與環境溫度不一致，就有一種辦法可以知道它現在還在不在這房間裏。我把護麵鏡調到紅外波段顯示狀態，開始環視房間的各個角落。床下、櫃角、天花板、陰暗的牆角、陰影較重的地麵……空調出氣口被什麼東西擋住了？等一下，那東西的溫度比周圍——低！
不是比房間內的溫度低，而是比空調出氣口噴出的大約30攝氏度的氣體的溫度低。現在這邊是冬天，室外溫度隻有10度左右，屋內溫度則始終保持在20度稍多一些的樣子。這不是高檔房間，暖氣是由中央空調統一提供的，客人隻能通過調整空調出風口處，那些隔擋柵欄的開合來控製室溫。暖氣的出風口就在我側麵，正對著床的牆壁上方，遮擋了半個出風口的不明物體溫度在25度上下，如果它真的是那個怪物的話，我與它的直線距離隻有不足4公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