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猿嬰淬血甲(1 / 3)

從昆吾商會出來,蘇家叔侄三人在摩青城中覓得一處飯館,吃了些飯食,說是飯食,不過是些牛羊肉,青稞奶酪等邊境之地常用的一些食物,吃喝完畢後,三人又在城中少逛了一會兒,待回到駐紮營地,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不一會兒,早有昆吾商會的役丁來到,接引他們前往捕獵獸甲的地方猿原了。暮靄蒼茫中,一百多號人馬在崇山峻嶺中艱難前行,走了差不多三個時辰,蘇曠望見前方隱約地立著一方龐大的黑色石脊,其周徑至少二十裏許方圓,說是石脊,卻比尋常山嶺又低了許多,其中穀壑遍布,亂石叢生,不時有淒愴的猿啼聲從中傳出,這就是猿原了,領隊的役丁介紹道,現在的猿啼聲接連不斷,可見我們的人已在其中驅趕,諸位尊客,請趕緊圍成圈子,各就各位。這次跟隨蘇家叔侄三人出來的都是楚國的精兵,自是訓練有素,不一會兒,一個偌大的圓形火圈已將猿原的一角圍住,隻餘正前方一個豁口,方便猿猱出入,而昆吾商會的早把千百個荊棘編織的竹籠放入火把圈中,又過了約一柱香的工夫,伴隨著人為的謔謔聲,木棍的交擊聲,還有鑼鼓的敲打聲,一陣陣的猿猱哀啼之音高低起伏,連綿而來,火圈後麵的黑色峻嶺中,勁風疾起,一隻隻高矮胖瘦不一的猿猴,或形單影隻,或三五成群,竟相被驅趕得接踵而來,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個個爭搶著向火圈中的荊棘籠內鑽,半個時辰不到,千百個棘籠已裝滿,有的棘籠更是七八隻擠在一起,從那圍捕役丁隨意談笑的語氣中,感覺他們對此次出獵十分滿意,就在短短一刻間,猿原上好似炸開鍋來,各種各樣的猿猱慘叫聲千回百轉,此起彼伏,使人不忍卒聞,看著這樣的場麵,蘇曠隻覺胸中一股激憤之氣劇烈遊走,本來,他自幼飽讀史策典籍,眼光開闊,知曉古今之變的道理,戰爭,生靈塗炭都是滾滾曆史車輪中抹不去的一道沉重軌跡,他一直以來也是認為理所當然,想要治國平天下,以眾生為己任,殺戮,戰爭是必不可少的,曆史經驗告訴他,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決不能有婦人之仁,但眼下,僅僅隻是些猢畜的悲鳴,他卻迷惘了,或者說是疑惑了,他卻不知道,自從他被天地浩然正氣貫體改造後,他整個人的氣質識見都在潛意識中發生改變,對百姓的一種責任也升華到對整個生靈,對天地自然的一種憐憫慈悲之心,冥冥中,意識海中一直盤聚的浩然正氣又一次化成宏鍾大呂之聲,何謂正道,何謂正道,這一刻,蘇曠感覺到自己的思索變得越來越清晰,起初的時候,他還不明白正道的本身含義是什麼,隻期望著能探索出一條路子來,去維護,完善心中的理想,但在現在,他逐漸有了一絲明悟,真正意義上的正道應是天地生命之道,萬事萬物皆有生命韻律,讓他們在廣袤的天地間自然地成長消亡,輪回一生,這就是正道本身的責任,或者說,這就是浩然正氣之道的責任,蘇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意識已與天地浩然氣的意識交融到一起,現在,聽聞到這些慘厲的猿啼聲後,蘇曠的心不由得隱隱抽痛起來,為了報家國之仇不對麼,為了戰場上減少將士的傷亡,使他們的親人老小不至於悲傷孤苦不對麼,但是為何,為何我的心偏偏如此之痛,簡直痛徹心扉,隨著一聲聲高亢尖厲的慘叫音響起,卻是昆吾商會的人將荊棘籠門合攏,一場殺戮開始了,他們個個手持長槍鉤鐮,熟練無比地將其探籠內,先用長槍插入猿猱的咽喉薄弱處,待其咽氣後,再用鉤鐮鉤住四肢頭尾,開始剝皮,伴著哏滋哏滋的聲音,腥紅的血四處飛濺,在周圍火把的照亮下,一個個棘籠很快被染紅,蘇曠望著那血淋淋的場景,感覺自己的整個心髒都要被撕裂了,雙手在空中胡亂揮動,嘶吼道,快停下,你們快停下來,這樣的報仇複國方式我不想要,蘇展風看著失控的蘇曠,頭一次對他動了真火,聲音震耳發聵道,蘇曠,你還是一個熱血男兒麼,你還是我蘇家的子孫麼,這樣一個小小的血腥場麵都要受不了,以後又怎麼麵對戰場上的屍山血海,守國容易複國難,我們眼下正走在一條艱難的路上,本來,經此浩劫,重新光複故國已是遙遙無期,但幸得祖宗護佑,我們蘇家的的殘餘子孫得到了楚王的幫助,從而還有一絲生路可走,因此,我們一定要把握好此次機會,不能讓它出現任何偏差,稍有差池都足以讓我們墜入萬劫不負之境,百死莫贖,我們現在是在鋼絲上跳舞你知道麼,你的心智卻還如此脆弱,如何成得了大事,你對得起在浩劫中被屠殺一光的蘇家滿門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王母後嗎,你太令我們失望了,蘇展民也是冷冷調過頭去,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這時,蘇曠在無比劇痛中猛然聽到前麵正在殺戮的役丁們傳來一陣歡呼,哈哈,這次圍獵真是賺大發了,運氣暴棚咧,丙九號棘籠中竟然有一具猿嬰淬血甲,蘇曠極力穩入顫抖的軀體,艱難地向外瞧去,卻隻見離他不遠處左首邊的一隻棘籠內,一隻腹部高高隆起,體形碩大的母猿猱正半臥於籠內一角,令人驚奇的是,它全身的毛發竟然是暗金色,兩隻眼眶中充滿淚水,臉上卻沒有絲毫懼意,下一刻,雙膝陡地在籠中跪下,不住地向那些役丁們磕頭,雙手連連比劃,指向自己的腹部,籠外役丁絲毫不為所動,暗紅色的槍尖緩緩伸入,母猿猱一把抓住,鮮血的血沽沽灑下,而它卻似乎一點也不曉得疼痛,另一隻手仍是不斷地比劃,先輕撫著自己的腹部,然後猛地開合,直指向自己的咽喉部位,隨即,單手平放脖頸處,作假死狀,反複著這套動作好多次,籠外的人都看得哈哈大笑起來,蘇展風隨意詢問旁邊一位商會役丁,這頭猿猱在做什麼,那役丁恭敬道,回尊客的話,這是一頭正在臨盆分娩的母猿猱,托尊客的福,我們這次圍獵運氣實在太好,竟然將它捕獲,蘇展風奇道,有什麼不同嗎,役丁答道,尊客有所不知,正在分娩的母猿,其體內會流失出一種神奇的精血,經過其毛孔的疏引,而被吸附至體表的猿猱皮甲中,從而使得整個身軀都呈現出一種暗金色,這種暗金色的猱甲,經過精心煉製後,那可就真是曠世難求的寶物了,其堅硬度是尋常猱甲的百倍,世間不論何種鋒利的刀槍弓箭,決不能在其上麵留下絲毫痕跡,而且其還有寒冰水火,百毒不侵的功能,其一件就能抵上尋常猿猱甲萬件的價值,噢,有點意思,蘇展風淡笑道,那它現在反複這套動作是何意呢,那役丁笑答,它是在說,懇請各位暫時緩它一命,待它產下孩子,再引頸就戳,決不遲疑,哈哈,我們又怎麼能如它所願,一旦它產下猿嬰,其猱甲複歸黑色,就如同平常皮甲一樣,價值普通了。此時的蘇曠,在聽完役丁的話後,胸內如焚,似乎那種激憤悲憫之氣已達飽和,撕裂般的痛感已然麻木,雙目通紅地隻是死死盯著籠中的母猿猱,看著它一遍遍地磕著頭,左手柔軟處死死抵住長槍,鮮血頓時染了一地,而它卻絲毫不覺,蘇曠的心不知怎麼了,突然就想到了母後,想到了母後寫給自己的那張絕筆信,母後明知自己必死無疑,在信中卻沒有流露出一絲傷恐,隻是反複地叮嚀著她的曠兒,不要想著報仇複國,隻要曠兒在世間平安喜樂,這就是對父王母後最大的安慰了,這麼想著,久違的淚水又一次充盈了蘇曠的雙眼,模糊中,看見幾支長槍正小心翼翼地探入籠中,蘇曠再也忍不往了,向旁邊的蘇展風,蘇展民哀求道,二叔,三叔,快叫人放了那隻母猿猱吧,我求求你們了,蘇展民冷哼一聲,再度調過頭去,蘇展風歎惜道,曠兒,看來我剛才那番語重心長的話語算是白說了,你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分毫,聲音陡地變得厲劇起來,放,你讓我怎麼放?沒聽見剛剛那位役丁說其價值連城,一具可以抵上尋常萬具的話嗎,快快打消這荒謬的念頭,否則得罪了昆吾商會,等於間接壞了楚王大事,一旦這樣,你就是蘇國的罪人,你會讓你的父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