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戈壁灘，縱橫交錯，黃褐色的沙礫遍布，其間偶爾點綴著些亙古不化的巨型土岩，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沼澤林立，一隊百十多人的車騎，就在這戈壁灘上悄然前行，蘇曠伸手掀開車輦帷幄，瞧著前方似乎永無邊際的沙石塵土，向著旁邊的青衣文士道，二叔，我們離目的地還有多遠，這已經是我們離開紅河穀地的第九個白晝了，我擔心會誤了楚王的大事，蘇展風抬眼看了一眼地形道，天邊地平線上有綠氣盈繞，而腳下的沙石卻逐漸大了起來，如果我估摸得不錯的話，明日此時，我們將會抵達落日莽林的外圍，犬戎部落的重鎮摩青城，這裏是犬戎物資的重要集散地，其與夏華朝中各諸侯國和眾多其它勢力之間的兵革皮甲的交易，在六成是在此完成，而且，摩青城與犬戎首府竭穀也僅有兩日時光，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四天之內，我們就可以把事情辦完，連上回程，一來一去，共計二十五六天左右，決不至誤了楚王大事，恩，那就好，蘇曠頓時放下心來，第二日辰時時分，車隊早已越過茫茫戈壁石灘，來到一座青色石城前，說是青色石城，實際上是因為整座城市的石基，都是由一種青顏色的雲粕石壘成，城市初望上去不是甚大，四周皆沒有城門，隻有由合抱粗細的巨木加上帆繩製成的吊橋，吊橋上有大小不一的眺望台，有專門的人在此守著，隨著車隊停下，早有蘇展風趨步上前，與那守門人交流，不一刻，吊橋放下，車隊魚貫進入城中，蘇曠抬眼望去，見城中的房舍大都是由黑石築成，造型簡樸，不少房屋前擺滿了鐵架尖鉤，上麵掛滿形形色色的獸皮，時見粗大的無名獸骨盤屈疊成樹旗，立於屋頂，一種野蠻，粗狂的氣息撲麵而來，這座城市雖不規整，但幾乎所有大小的城中道路都是市集，熱鬧非凡，蘇曠的車隊穿梭其間，看見有許多身著各色衣物，麵貌各異的人來來往往，生硬的九州話中夾雜著形形色色的方言，還有那各色濃鬱的器樂調子，極具異域風情。他們一眾乘騎雖然人多，但除了一座廢棄的經幢上幾個嬉戲的頑童大感新奇地打量他們外，其實並沒有什麼人注意，這就是摩青城了，蘇展風對著蘇曠說道，早有探子過來稟報，前麵直走兩百丈，再左轉五十丈許，就有一家昆吾商會，此商會乃是昆吾城中最大的皮甲交易所，經營著皮甲從采集，再到炮製，打磨加工，上色，出售一條龍的服務，蘇展風點了點頭，甚好，隨即車隊在城中覓地駐紮，然後，蘇家叔侄三人乘坐一駕車輦向著那昆吾商會駛去，到得商會門口，趕馬的軍士下車，遞上采購名貼，不一會兒，一位腦瓜上有五條抓痕的焦皮光頭男走了出來，道，兩萬具猿猱獸甲，這倒是筆大生意，幾位客人請隨我至會所內慢慢詳談，蘇展民微微一笑道，還請前麵帶路，那昆吾商會門徑不大，裏麵卻是縱闊無比，院落深深，屋舍綿延，蘇曠在兩名軍士的攙扶下，隻見裏麵人影錯落，不少穿著統一製式服裝的工匠正在忙碌，有的在淬火，有的在給皮甲調漆上色，寬暢的院廳內，十幾頭牛獸馱著石磨來回轉動，幾百具獸甲在石磨的拋擦下，閃著幽幽的寒光，院牆邊的欄架上，更是掛滿不少成形的甲衣，那焦皮光頭男將幾人帶至一所幽靜的小屋前，吩咐他們稍等，轉身敲門恭敬道，掌櫃的，有一筆二萬具獸甲的買賣，因數目太大，小的做不了主，尚請您老出來定奪，那屋門過了不久吱的一聲開了，一頭發灰白，耳朵上架著一副角光鏡的老頭走了出來，抬頭將幾人打量了一番道，是你們麼，蘇展民頷首道，正是，那老頭嘿然一笑，鐵甲猿猱獸皮乃天生奇物，再加上後天加工煉製而成兵甲，可以說一具都不便宜，你們一開口就是兩萬具，吃得下嗎，你們是什麼人？蘇展風懶懶道，王通北王掌櫃，行有行規，我們是什麼人您就不必問了，開價吧，至於吃不吃得下，也無需您老操心，那老者聞言，咧嘴笑道，老朽眼拙了，還以為是幾個剛入行的雛鳥，這樣罷，真人麵前不說假話，依照行規，一萬具以上九折優惠，你采購兩萬具，我給你八折，按照一具獸皮兵甲一鎰黃金的市價，這兩萬具獸甲嘛，就是兩萬鎰黃金，八折下來，一共是一萬六千鎰黃金，蘇展風不動聲色道，可以，從胸口處取出一疊金票，這是夏華國九州錢莊的彙元通寶，每張一千鎰黃金，總共十六張，您老收好，那老者想不到對方如此爽快，一時間愣住了，緊接著，蘇展風的話再次傳過來，不過，有一小小的要求，一日之內，獸甲當按質按量地交付我們，一件不少，白發老者呆立半響，遲疑道，這，這…….，蘇展風挪揄道，您這昆吾商會該不是獨樹一幟，隻收真金白銀，連夏華王朝九州錢莊的票號也不收吧，那老者期期艾艾道，哪裏，哪裏，老朽實在料不到客人如此幹脆，這麼一大筆財物行若無事地拿出，顯見尊客來頭非小，實話對你們說吧，鄙店現在的甲庫中獸甲的存量不過一萬多一點，還在幾千件的缺口，客人如果急需的話，老朽建議至摩青城別處轉轉，應該能湊齊，蘇展民沉聲道，如果這樣，那大約需要多久，白發老者沉吟道，這可作不得準了，因為別處出售獸甲的地方雖多，可絕多數規模不大，一般都隻是個百八十件的庫存，而且相對分散，我估摸著短則三五日，長則一個星期能湊齊，蘇曠聞言心急，正欲說話，蘇展風用眼神製止了他，然道，有道是一客不煩二主，還請掌櫃的想個辦法，說完，從內袋中再次取出一張票號，遞與老者道，區區薄禮，就送於老掌櫃喝茶了，白發掌櫃睥得乃是一張伍百鎰黃金的票號，這出手可真是闊綽，敢忙接過揣入袖中，展顏道，這樣罷，諸位尊客，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就是由鄙商會連夜抽調人手去猿原擄些貨源回來，再立馬加緊煉製，不過即使這樣，那時間也要向後延遲一整日了，尊客看是否來得及，蘇展風道，一日便一日吧，將衣袖一拂，正準備轉身，等等客人，還有一個難處，白發老者道，有什麼話請一次性說清，別這樣拖拖掩掩的，蘇展風有些不奈道，是，是，白發掌櫃連連點頭，這是最後一個了，因為一下子要捕捉幾千頭鐵甲猿猱，我們的人手不夠，我觀尊客們來曆不凡，可否派一些人來協助我們，當然，不會讓你們白忙活，所得的獸皮甲，加工煉製後，按市價的七折給你們，老實說，這已經是很優惠了，基本上我們除去人工開支後都沒有什麼賺頭，人手不夠，蘇展風皺眉道，這怎麼可能，猿猱獸甲是一筆源源不絕的財富，應該被你們犬戎族牢牢控製，怎麼會派不出足夠的人手，白發老者道，尊客看我可像是犬戎人，蘇殿風仔細端詳道，不像，人道犬戎人茹毛飲血，殘忍噬殺，但絕少通曉九州八地的文化，老丈為人和氣，語言流暢，應該是頗有來曆之人，敢問是…..，白發老者擺手道，老朽無名之輩一個，借的隻不過是昆吾商會的勢，尊客說得沒錯，犬戎人打仗可以，做生意卻是不行，於是在不損耗其根本利益的前提下，獸甲業務為其租賃了出去，作為大陸上有數的商會，我們昆吾商會適時接下，唔，蘇展風恍然道，那我們的人該如何協助你們呢，很簡單，老者道，你們的手隻需手執火把，在指定區域的外圍圍成一個圈子，不讓那猿猱逃竄出去即可，中央地帶自有我們的人對猿獸進行驅趕捕捉，蘇曠在旁聽得躍躍欲試，嚷道，二叔三叔，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蘇展風叱責道，曠兒，又在瞎胡鬧了，你好生在此休養，外麵風寒露重，那些野獸又凶悍無比，不行，不，我偏要去，偏要去，三叔，你幫我求求情嘛，蘇展民苦笑一下，側頭向那白手老者詢問道，王掌櫃，那在外圍協守安全嗎，白發老者道，十分安全，這猿猱又名濞猴，乃是一種十分溫馴的動物，白天行走如飛，極難捕捉，隻有在晚上，它們沒有了光亮的指引，才會慢下來，那好吧，蘇展民輕笑道，二哥，就讓曠兒一起去罷，外麵風寒，你讓他呆在車輦內不出來也就是了，年青人好奇心重，對什麼事物都覺得新鮮，蘇展風揉了揉蘇曠的頭發，你這倔脾氣和你爹一模一樣，真是拿你沒辦法。嘿嘿，蘇曠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