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結盟並不需要歃血，不需要簽字，甚至連一句話都不必說。
兩個人隻用了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可是荀瑤還不明白！
荀瑤極力想挽回自己昨天說的錯話。
極力想隱藏他那條若隱若現的老虎尾巴。
他和藹可親地對韓虎、魏駒說；昨天有人跟我講，二位將軍有中變之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韓虎和魏駒兩個人哈哈的大笑起來，他們笑得很坦然：是啊！有什麼不坦然的，當然是真的！
這話當然不能說出口，他們笑完之後，反問：智伯相信麼？
荀瑤也立刻哈哈大笑起來：我如果相信它是真的，怎麼會當麵問你們呢？
韓虎哈哈大笑：確實有趙氏的家臣，半夜偷跑到我的大帳，想要讓我造反，不過這不是癡人說夢麼？
魏駒也跟著說：是啊，韓康子說得對啊，這晉陽破城在即，我們誰不願意瓜分趙家之地？隻有傻瓜才會舍棄這眼前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而去幹那些冒險的事。
荀瑤笑了。
他笑的很舒心。因為他足夠聰明，他看得出來，這兩位說話的時候，很坦然，一點都沒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他說，我也知道你們二位肯定沒有這個心思，是絺疵他多慮了。
絺疵？韓虎和魏駒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老家夥不好惹啊。
不過，現在，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什麼時候行動。
當然，首先，要喝完這場最後的離別酒。
這是給荀瑤送別的離別酒。
隻是，送別的主人公荀瑤並不知道。
於是，這場峰會最後是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結束的。
那個下午，難以計數的美酒進入了他們的肚子，他們的心思都化為了酒精。
沒有人覺得自己是出賣者和被出賣者。
隻有絺疵明白無誤地知道，自己被出賣了。
被自己的主人出賣了。
絺疵是從韓虎和魏駒冷冷的眼神中知道這一結果的。
喝了一下午酒的二人，踉蹌著離開了荀瑤的營寨！
兩個人的心總算放下了。
隻要這次離開智氏的大營，下次再來，恐怕所有的角色都會顛倒吧。
所以當他們在大寨的門口遇到了絺疵的時候，兩個人低頭疾行！
什麼都不必說，他們知道，絺疵能夠看穿他們的心思。
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離開。
趁著兩千年前慘淡的月光，兩位大佬走出紮在懸甕山旁的大寨，催馬揚鞭下了高山。
留下怔在當地的絺疵。
絺疵忽然感覺徹骨的冰冷。
這兩個人的反應真真切切的告訴他——這兩個人已經做好了決定。
而且一定是一個不利於智氏的決定！
絺疵明白，三巨頭的決裂已不可避免，更殘酷的戰爭一觸即發。
所以，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告訴荀瑤。
可是荀瑤卻喝醉了。
半醉半醒的荀瑤，粗暴地拒絕了絺疵的再次提醒。
多年之後，心灰意冷的孔老夫子說了一句話：道不行，乘桴浮於海！
此時此刻的絺疵，和那時候孔老夫子的心情是一樣的。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自己看明白了一件事，可卻沒有人相信自己。
特別是那個能夠左右戰局的人不相信自己。
致命的不相信。
絺疵決定離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這個自己沒辦法再左右戰局的地方。
當夜，絺疵連夜離開了智氏，逃奔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