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玩火自焚
智氏這個一石三鳥的計策本來就是絺疵想出來，獻給荀瑤的。
如今，他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尾。
他那個偉大的蠶食趙魏韓計劃，有一個美妙的開頭，卻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尾。
所以，他隻能選擇離開。
而且，是馬上離開，因為他能感覺得到在這裏再多呆一分鍾，都有生命的危險
。
在清寒的月光下，策馬離開的絺疵回頭看了看一片汪洋中的晉陽城，他明白——還有三塊牆板就要灌入晉陽城的大水，永遠也不會進入晉陽城了。那三塊城板的高度，成為智伯荀瑤這一生永遠無法逾越的高度。
晉陽城，也必然成為荀瑤這輩子的重點。
絺疵是智慧的，他做了一個正確的抉擇，跑在了時間的前麵，因為那場曆史上最匪夷所思的大反水之戰正進入倒計時。
絺疵離開了。
可荀瑤卻還在這是非之地。
荀瑤又一次在半夜醒來。這是他第二次在半夜醒來。
這次他不是因為噩夢，因為他還在宿醉之中酣睡著。
他是被水泡醒的。
冰冷的河水浸濕了他的床。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荀瑤忽然發現，自己本來溫暖幹燥的大帳忽然變成了水帳！
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這也是荀瑤一輩子都經曆的最黑暗的時刻。
他看不到任何東西，他喊了幾聲，也不見有仆人進來伺候！
然後，他扶著因為宿醉有些疼的頭，聽到了一些聲音。
一開始是嘩啦嘩啦的水流聲，然後是外麵人喊馬嘶的聲音。
再然後，是一些整齊的呼喝聲。
那是在呼喝著一個人的名字，這個人的名字是如此的熟悉。
這個人的名字永遠都是高高在上，從來沒有被這樣呼喝過。
可現在，成千上萬的人在呼喊著這個人的名字——荀瑤！拿荀瑤人頭者賞萬戶！
荀瑤忽然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已經決定反水的韓氏和魏氏，連夜和趙氏聯係，要趙氏準備好竹筏和船隻，隻等大水一退，立刻派兵乘船殺出，接應反水的韓氏和魏氏的聯軍。
而韓氏和魏氏，連夜帶兵殺向智伯渠。
荀瑤從來沒有想過，那威脅著晉陽城的大渠，原來也是自己最大的威脅。
守渠的士兵，更是沒有想到會有部隊襲擊自己。
怎麼會有部隊，衝破外圍那麼多部隊，殺到山上的大渠呢？
是什麼人的士兵呢？
唯一的敵人——城裏的趙氏麼？
趙氏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衝出來。
這些可憐的士兵連自己的敵人是誰，就這麼稀裏糊塗的上了西天。
韓氏、魏氏的士兵隨即從西側掘開了大渠。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誰能傷人，亦能自傷！
現在，被傷的就是這大渠的建造者和主人——智伯荀瑤！
隻是，這時候，荀瑤還在睡夢之中！
荀瑤沒想到，絺疵所說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兌現了。
但是，他再也見不到絺疵了。
永遠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