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4年,漢陽鐵廠建成投產,這是我國第一個近代大型鋼鐵工廠。其後,又在張之洞的帶領下,興建了中國第一個用近代技術開采的露天鐵礦——大冶鐵礦;除此之外,張之洞還創建了我國首家係統完備的軍工廠——漢陽兵工廠,在中國近代軍事建設以及國防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1898年,大生紗廠正式在今天的南通城西陶朱壩破土動工。這是張謇實業救國實踐的第一步;以後的幾年裏,張謇與友人在吳淞創辦了今日複旦大學的前身——複旦公學;同濟大學的前身——同濟醫工學堂;1905年,他建立了國內第一所博物館——南通博物苑……
1926年盧作孚創辦了民生公司。到1949年,擁有148艘江海輪船,投資60多個企事業單位,成為中國最大和最有影響的民營企業集團之一……
1920年,範旭東創辦了亞洲第一座純堿工廠——永利化學公司堿廠;1927年在漢口開辦信孚鹽業運銷公司,1930年又在江蘇省連雲港開辦了久大公司大浦分廠,成為我國民族工業中一支重要的力量……
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其實,在我們的民族工業的發展史中,不能忘記的又豈止是四個人?
一直以來,在這片蒼茫大地上,不知多少千千萬萬的民族工業先驅們在前仆後繼地尋找著救國強國之法,選擇和實踐著中國的富強之路……
曆史的洪流奔騰不息,湧動向前……
1978年,同樣在這片土地上,再一次掀起了翻天覆地的巨變。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改革開放的曆史,就是一部新中國民族工業的發展史。
今天,我們要建立起一座見證民族工業發展曆史的紀念館,從而把過去那些珍貴的畫麵,那些難以磨滅的記憶統統收藏。
駐足在這裏,流連在每一幅黑白交織的影像中,你會不經意地追憶起一個時代。當你沿著先驅們的足跡探尋未來之路的時候,你會驀然發現,曆史就是一連串經典瞬間的組合。
曆史是不可能重複的,但曆史卻可以指引我們前行的方向。
德國思想家在《西方的沒落中》寫道:“曆史的必然性所安排好的任務,將要由個人來完成……願意的人命運領著走,不願意的人,命運拖著走。”
“中國的民族工業該走向何方?民族品牌的未來又在哪裏?”
問題的答案,就讓曆史去告訴未來……
而要想把這個希望變成現實,僅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這需要每一個人都貢獻出一點力量……
力量不分大小,心動、行動,都是一種莫大的支持……
楊晨光把報紙輕輕地放在桌子上,慢慢摘下眼鏡,閉上眼睛,把頭緩緩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在心裏不隻一遍地重複著報紙上的最後一句話:“買一瓶美人鬆茶飲,你就為興建中國民族工業曆史紀念館捐出1角錢……”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北溟會采取這樣一種方式來打造美人鬆茶飲的知名度。
雨露杏仁露和核桃露兩款產品剛剛漲過價,基本上已經同美人鬆茶飲持平。本來以為可以借春節期間大力促銷的機會,給對手以狠狠的打擊。可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北溟的這篇公益廣告卻意外地出現了。
對於紅火而言,此時最好的應對辦法似乎除了沉默之外再別無選擇。由企業牽頭籌建中國民族工業曆史紀念館,把中國民族工業的發展曆程予以集中展現,這是一件乍聽起來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不管怎麼樣,北溟的的確確做到了。
最令人叫絕是,要是放在平時,這樣的策略似乎也並不高明,可在當前這個大環境之下,在紅火收購雨露的背景之下,在眾多網友紛紛反對之下,北溟沒有人雲亦雲地跟著輿論的風潮,站出來反對並購,而是做了一件看起來和這次事件毫不相關的事情。
就是這件表麵上看起來毫不相關的事情,在實際上卻有著莫大的關聯。消費者不僅會支持,甚至還會產生共鳴。無論日後有人評論作秀也好,還是真正的在支持公益事業也罷,反正美人鬆茶飲這個影響已經造了出去。
“這難道又是出自蕭雲帆的手筆嗎?可韓霏明明已經說過,他早已離開了北溟,難道北溟的幕後還有高人?”想到這裏,楊晨光驀然睜開了眼睛。
他起身走到窗前,滿懷心事地向窗外望去。
這個時候,無論北溟的幕後是蕭雲帆,還是別人,對於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不管這次活動是出於北溟的精心策劃,還是無意而為,都讓紅火、讓雨露,置身在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身處這樣的境地,雨露再做出怎樣的宣傳,都不免顯得蒼白無力。
楊晨光覺得自己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一股暗流之中,一種茫然無措的情緒驟然襲來。他甚至可以預知,這股可怕的暗流很快就會形成巨大的旋渦,而自己會被它帶到哪裏呢?
“我輸了……”楊晨光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句。
他覺得自己沒有任何辦法來走出這個旋渦,最好的辦法就是認輸。當然了,認輸並不可恥,可恥的是明明知道輸了,卻還要歇斯底裏地充當贏家。最起碼,他楊晨光輸得起。
“隻能做一些補救了,希望還來得及。”楊晨光沉思了半晌,終於做出了一個他極不情願,卻又隻能如此的決定。他轉過身,走到桌子旁邊,快速地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通了,話筒那邊傳來劉青山的聲音:“你好,老板。”
“托尼……”楊晨光叫了一聲劉青山的英文名字,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沉重地說,“把北京、南京、長沙、成都、還有山城,這幾個地區雨露的廣告和促銷全部停止。”
劉青山遲疑了一下,問道:“什麼時候開始。”
楊晨光一字一頓地說:“現在,越快越好。”
“明白。”
楊晨光放下電話,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不知在想著什麼。
……
接下來的幾天裏,不僅全國性的幾家知名報紙以同樣的篇幅刊發了對此次公益活動的介紹。而且在北京、山城、南京、長沙、成都,這幾座城市的市級電視台,也播放了同樣內容的宣傳片。與此同時,這次公益廣告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幾大門戶網站,還有和眾傳媒旗下的高檔商務寫字樓、住宅公寓的電梯液晶電視媒體,還有網吧終端媒體之上。
傳媒,再次發揮了它難以估量的效應。一時之間,輿論界再次嘩然。響應者有之,褒獎者有之,質疑者有之……網上的文章和帖子再次針對北溟的這一舉動展開了熱烈的討論,可不管怎樣,這都讓美人鬆茶飲的知名度大幅提升。
原本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市場,被激活了。消費者的購買熱情空前高漲,再加之本就臨近春節的消費高峰,在這兩股消費大潮的帶動下,美人鬆茶飲源源不斷地流向各地市場,沒過多久,就在開展活動的幾個城市形成了供不應求的局麵。
2.
2月12日,農曆元宵節。
冷文彬早已沒有了過節的心思。他站在那偌大的倉庫裏,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雨露杏仁露,心中在憤懣之餘不免又多了幾許深深的悲哀。
春節的到來,遠遠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會刺激產品大量的銷售。反之,卻由於北溟的活動致使自己大量購進的雨露陷入了一個極為滯緩的銷售狀態。在這被認為是一年之中最旺的期間裏,雨露僅僅才賣出了200多箱。這與自己的預期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不知什麼時候,周立悄然走了進來,不聲不響地站在他的旁邊。
“今天銷售的情況怎麼樣?”冷文彬回過頭問道。
周立的語調很是沉重:“和原來一樣,沒什麼起色。兄弟們的情緒都很低,今天是正月十五,也沒什麼心思幹活,我給他們放了假,讓他們下午都回家過節去了。”
冷文彬長歎了一聲說:“真沒想到,謝思涵她們還有這一手,看來是老天都不幫咱們呀!”
周立沉吟了一下,說:“我媳婦跟我說,公司正在搞股份製改造,說什麼全員持股,她自己還白白分到了3000股。據說管理層配股的比例更高,像陳濤他們,每個人的股本至少能達到60萬。”
冷文彬陰沉著臉沒有吭聲。
“早知道這樣,打死我我也不走,這些股份也有咱的份兒呀!”周立無限唏噓地歎了一聲,“不光是60萬哪!有了這股份,至少能說明咱也是北溟公司的老板之一。”
冷文彬的心中一顫,他緊皺著眉頭,在屋裏來來回回地遊走起來。
周立盯著冷文彬來回移動的身體,略帶吞吐地說:“我媳婦跟我說了,要是實在不行……就讓我跟謝思涵她們再好好說說……”
冷文彬驀然停下腳步,鐵青著臉問道:“說什麼?”
周立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種很為難的神色,說:“跟她們說說……再回公司……正好公司現在也正缺人呢!”
冷文彬不由一怔,隨即冷笑道:“說回去就能回去?你未免想得也太簡單了,咱們在那個時候出來,都把謝思涵得罪成什麼樣了,她還能讓你回去?”
周立說:“人家應該不會跟咱一般見識。”
冷文彬拆開一個包裝箱,從裏麵取出兩罐雨露,扔給周立一罐,自己拉開一罐,喝了一口說:“如果按你剛才說的,你有沒有考慮過另一個問題?依常理來說,在咱們當初要離開的時候,而且在那樣的一種局麵下,如果你是謝思涵,你會同意咱們辭職嗎?”
周立愣了一下說:“我……我不會。”
“可謝思涵為什麼就會呢?”冷文彬繼續分析,“理由隻有一個,她早就知道公司要進行股份製改造。而咱們離開了,公司自然就不會有我們的這一份,而她自然可以把原本屬於咱們的那一份,加在她自己的頭上。”
周立想了想說:“這個說法有點牽強,我們走的所有路都是自己選的,這跟人家有啥關係。”
冷文彬說:“好,就算她當初沒那麼想。可咱們做了紅火的經銷商這總是事實吧,就算她大人大量原諒了你辭職這件事,可辭職之後,你卻加入了北溟競爭對手的陣營,就憑這一點她還會原諒你嗎?”
周立也打開飲料的拉環,喝了一口說:“我給韓霏打過電話,她說也正在想辦法,讓咱們等一等。那咱們就再等一等?沒準紅火能有什麼辦法。”
冷文彬點燃了一支煙,深吸了一口,然後長長地吐了出去。他沒有做聲,隻是在默黙地吸煙。周立則在一旁來來回回地走著,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麼辦法。
“紅火可以等,可咱們不能等。”冷文彬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指了一下四周說,“幾百萬的貨堆在這裏,不馬上折騰出去,咱們離破產也就不遠了。”
周立說:“那你說怎麼辦?”
“已經沒有退路了。”冷文彬緩緩地說,“隻有毀了美人鬆茶飲我們才有機會翻身。”
周立仿佛沒有聽懂冷文彬話中的含意,隻是怔怔地看著他。
冷文彬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那罐喝了一半的雨露舉到眼前,然後把左手那支剩下的半截煙蒂順著飲料罐身拉環的開口處放了進去。“哧”的一聲,飲料迅速淹沒了煙蒂。
冷文彬搖了搖混著煙蒂的半罐飲料,望著周立說:“如果消費者在美人鬆茶飲裏發現一罐這樣的飲料,他們會怎麼想?”
周立呆呆地望著他沒有吭聲。
冷文彬繼續說:“如果媒體再把這個消息一刊登,你說消費者還會繼續購買他們的產品嗎?到了那個時候,雨露自然就成了她們的替代品,那這些庫存還用得上我們發愁嗎?”
周立說:“可是,煙頭是不會自動跑到飲料裏去的。”
冷文彬淡淡地笑了笑說:“煙頭自然不會自動跑到飲料裏麵去,尤其是跑到美人鬆茶飲的裏麵。”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在這個過程中需要借助人的力量。”
“人的力量?”周立茫然地看著冷文彬,似乎明白了一點什麼。
冷文彬點點頭說:“你媳婦不是在北溟的生產車間嗎?她是最有機會來完成這一過程的人。”
聽到這裏,周立驀然明白了冷文彬真正的用意。他的臉色在須臾之中,不停地變幻著,周立也燃了一支煙,蹲在地上悶頭吸了起來。
冷文彬走到身旁,拍拍他的肩頭說:“老弟,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要做就讓她們沒有反擊的機會。一枚煙頭雖小,卻足以讓咱們翻身,如果要是再放進點別的東西……如果有人喝了之後被送到醫院……那她們在飲料業是不是永遠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周立麵無表情地吸完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說:“冷總,這麼多年我不管幹什麼都是圍著自己轉,有利的就幹,沒利的就躲。可我周立直到現在,都沒有幹過一件害人的事。老一輩人說過,這輩子做了壞事,下輩子就脫生不了人。就連出生的孩子也會沒有肚臍眼,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肚臍眼。”
說到這,周立站起身,情緒略顯激動地說:“大哥,兄弟今天勸你一句,你可不能再這樣往前走了。”
冷文彬不耐煩地說:“我還有選擇的機會嗎?開公司的這二、三百萬不是大風刮來的。一旦破產了,我怎麼辦?跟我出來的這些兄弟怎麼辦?其他的那些合夥人怎麼辦?咱們總不能就這麼等死吧?”
周立抬起頭說:“當初就應該聽我的,不應該進那麼多的貨。”
冷文彬暴躁喊道:“現在提這個還有什麼意義!我不也是想讓咱們多掙點嗎?”
周立緩緩地站起身,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冷文彬。或許,他從來就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冷文彬緩和了一下神色,強壓著怒氣說:“兄弟,你就再幫哥哥一次。如果事情成功了,公司的一半就是你的。”
“這不是競爭……”周立望著冷文彬,一字一頓地說,“是謀殺。”
冷文彬也像望著一個陌生人一樣望著周立,他冷冷地說:“你以為你是誰?離開了北溟誰還認識你這個周經理,離開了公司誰還認識你這個周副總。如果沒有了公司,沒有了生意你就什麼都不是。”
周立臉色漲紅地說:“我要退股,我不幹了總行吧!”
“退股?”冷文彬臉色鐵青地來回地走了幾步,指著滿屋的貨物喊道,“好,你要退股,都在這裏……你拿去吧……拿呀!”
周立淒然地望著眼前堆積如山的貨物,呆立了半晌,然後麵色木然地丟下冷文彬,一個人向外麵緩緩走去。
冷文彬望著他的背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驀然間,他把手中的飲料易拉罐朝著周立離去的方向用力扔了出去。易拉罐撞在地上,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音,軲轆到了一旁,裏麵殘留的飲料頓時淺了出來,斑駁一片。
3.
天空中飄起了雪花,掛著燈籠的路燈也都亮了起來。不知什麼地方偶然傳來幾聲輕脆的爆竹聲,提醒人們此時正值佳節之中。
周立目光呆滯,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向何方。冰冷刺骨寒風吹過,空中的雪花被刮得四散飛舞,而周立卻似渾然不覺一般,漫無目地的向前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