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1 / 3)

1.

陳濤的這個消息不免讓程雪雁的心裏頓時為之一亮,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個重大發現,也是一個非常值得嚐試的新思路。如果成功的話,就可以讓特別可樂從當前的困境中擺脫出來。

是啊!在農村市場,走出一條屬於自己路,這真的是一件自己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正如父親程丙山所說:“存在決定意識,而存在變了,意識也要相應的轉變。”

此時此刻,她似乎真的感悟到了“變化”的奇妙。

變化是道,是法,是自然,是規律……亦或它什麼都不是……

變化本身並沒有好壞之分,而是處在變化之中的人,才把它分成了好壞。為什麼很多事情,隻要加了人的意願,就把原本自然而然的事物變得不再自然了呢?

想到這裏,她就不再往下想了?因為再想下去還會有若幹種不同的答案,可究竟哪一個才是正確的呢?

或許,正確與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抓緊時間把自己該做的做完。

早孕反應雖然已經不那麼強烈,可程雪雁還是沒有一點食欲。現在這個時候,她也沒有一點做飯的興致,而隻想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把自己對美人鬆茶飲的思路形成一個完備一點的方案。

程雪雁把車停在了一家名叫“尚品”的韓式餐廳門前,拿上筆記本電腦走下車。

她在一張燈光比較明亮的桌子前坐下,雖然沒有食欲,可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將來降生的寶寶,也要吃點東西。想要這裏,她要了一小份石鍋拌飯和一杯熱橙汁,然後打開筆記本電腦,稍稍平靜了一思緒,便專心致誌地寫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傳來,暫時打斷了她手頭的工作。

“喂,你好。”她的眼睛依然注視著電腦屏幕,隻是騰出一支手接起了電話。

“是我,雪雁。”話筒裏傳出了謝思涵的聲音。

“我在一家叫尚品的餐廳。”程雪雁下意識地向外麵望了一眼說,“位置在遼寧路和陝西街交彙口不遠的地方。”

謝思涵問道:“你和誰呀?”

程雪雁答道:“我一個人。”

謝思涵笑了一下,說:“真有閑情雅誌,那好,你在那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

15分鍾之後,謝思涵風風火火地趕到了。

她坐下就說:“我把杜總他們剛送回酒店,就給你打了電話。我還以為你在家呢,沒成想,你到蠻會享受的。”

程雪雁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我享受什麼了?我也是剛從營業部出來,碰巧找了這麼一個地方,想靜靜心,寫點東西。”

謝思涵要了一杯咖啡,說:“公司都被收購了,你還有閑心寫東西?快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程雪雁笑笑說:“我還想問你呢!”

謝思涵說:“杜總找我談過了,她問我是想繼續留下來,還是跟他回集團公司。”

程雪雁說:“千萬別告訴我你沒打定主意。”

“真讓你說中了。”謝思涵喝了一口咖啡,皺著眉說,“我還真沒主意。留下來的話,問題不會比原來少,隻會比原來多;要是回去的話,也是特丟人的一件事。別人怎麼議論可以不去管,但說到底還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謝思涵放下杯子,幽幽歎道:“公司都做到被迫賣掉的分上了,哪還有臉回去再見江東父老啊!”

程雪雁逗趣說:“麵子是小,失節是大。”

謝思涵一瞪眼睛說:“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閑心開玩笑?”

程雪雁笑了笑,然後正色說:“我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嚐試著讓北溟走出困境。”

“什麼?三個月時間?”謝思涵困惑地望著程雪雁。

程雪雁喝了一口橙汁,然後一五一十地把齊天舒和自己的談話告訴了謝思涵。

謝思涵聽過之後,先是冷靜地思考了半晌,然後說:“首先,從齊大哥的角度來說,既然能這樣做就已經是對你給予了莫大的信任,我們不應該再去苛求什麼了。其次,新的股份製結構可以很好地建立企業的造血機製,這也是一件既有益於公司,又有利於員工的好事。可是,你說的關於讓管理層入股的意見,我覺得不公平。”

程雪雁怔了一下,平靜地望著謝思涵靜待下文。

“是對你不公平。”謝思涵又補充了一句,啜了一口咖啡,鄭重其事地說,“你投入了30萬入股公司,其他的部分由齊大哥墊資。而公司的管理層不用出一分錢,卻獲得了你分給大家股份。這種方式體現不出風險與利益共擔的原則,他隻是告訴大家可以白白獲取利益。來之不易的東西大家才會珍惜,隻有讓大家共同承擔風險才有意義。”

程雪雁想了想說:“這一點我還沒來得及細想,既然你提到了這些,正好就順便幫我完善一下吧。目前這種情況,讓大家拿錢入股顯然不太合適,隻有讓大家看到希望才能涉及到下一步。還有,你是公司的總經理……”

謝思涵一本正經地說:“我還沒同意留下來呢,你就行使上大股東的權利了。”

程雪雁忙陪笑著:“好姐姐,妹妹好不容易當回富婆,你不幫我管家誰幫我呀?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一個人身陷苦海,無法自拔嗎?”

謝思涵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那就看在咱們倆這麼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花花這100多萬美金。”

兩人相視一笑,謝思涵又正色說:“雪雁,你也要想好。這裏麵的風險大得很,萬一公司沒能起死回生,你這30萬搭進去了不說,就連齊大哥那邊也沒法交待。”

程雪雁說:“這個問題我想過,30萬對於我這樣的打工仔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可眼前有這個機會,我還是想試一試,大不了從頭再來唄!反正我還年輕。”

謝思涵說:“說得輕巧。那好,我問你,你現在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辦法,能讓美人鬆茶飲和特別可樂走出困境。”

“特別可樂有一條新路值得嚐試。”程雪雁把陳濤發現的情況如實告訴了謝思涵。

謝思涵聽過之後,臉上也情不自禁地現出一絲喜色。

程雪雁向後坐直了身體,繼續說:“關於美人鬆茶飲我也剛剛有了一個想法,還記得顧北江上次提過的事嗎……就是紅火收購雨露那件事。”

謝思涵點頭說:“我想起來了,他說這件事對我們來說是一次機會,可我一直也沒有想通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機會。”

程雪雁說:“各大媒體對這次事件都從不同的角度進行了報道,社會各界的爭論也漸漸白熱化,而且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網上的民意測驗顯示,80%以上的網民反對紅火的這次並購。而且,反對的人還表示,準備今後再也不去購買雨露的產品。”

“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謝思涵把身體向前傾了傾,略顯焦急地說,“你就別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了,快把肚子裏的想法都倒出來吧,都快急死我了。”

程雪雁笑了笑,接著說:“民族品牌被外資收購,這裏麵有很多感情和情緒上的東西在裏麵,是一個道理上可以接受但感情上不能接受的事情。其實,所有關心這件事的人,都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因為沒有一個人不希望中國變得強大,中國企業變得強大。”

謝思涵說:“可是,反對外資的收購,中國的企業就會變強了嗎?反對的人越多就越能說明一個問題:你不是強,而是弱,因為你怕了,喊得聲音越大就越心虛。或者,就像咱們一樣,如果收購雨露的是一家內資公司,就不會引起這樣的軒然大波了。我認為,這裏麵涉及到的東西太多,不是一個就事論事的事情。”

程雪雁喝了一口果汁,說:“各大報紙也以‘中國的民族品牌該走向何方’為題,發表了各自的評論。”

謝思涵喝了一口咖啡說:“關於所謂民族品牌的問題,我曾經說過自己的看法,就不想再重複了。”

程雪雁微微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民族品牌這個提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的,可追本溯源,在談論民族品牌之前應該先涉及到另外一個概念——民族工業。真正明白什麼是民族工業,民族品牌的概念就會相應地理解了。因為民族品牌無非就是由我們的民族工業生產出來的品牌。”

謝思涵說:“品牌一詞是現代的舶來品,還是民族工業聽著親切。講近代史的時候,老師一直這麼叫。”

“到底什麼是民族工業?我剛剛收集了一些資料,”程雪雁向前探了探身體,一邊移動著鼠標,一邊看著電腦顯示屏念道,“曆史曾經給出過這樣的定義:我國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時期民族資本所開辦的企業。這應該包含了兩層含義:第一,隻要是中國創辦的工業企業,不管其性質是國有還是民營都屬於民族工業;第二,僅僅指民營資本所創辦的企業。那麼,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今天,民族工業的概念是不是也應該隨著時代的變化而發展變化呢?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在這種新的曆史條件下對民族工業的內涵和外延重新定位呢?”

謝思涵想了想說:“改變是必然的,有位世界首富不是說‘唯一不變的是變化’嗎?可關鍵是怎麼變?”

程雪雁說:“我們是中華民族,而民族工業的內涵理所當然應該包括所有炎黃子孫出資創辦的工業,是民族整體工業能力和工業水平的體現。隻要有利於提高我們國家的國民生產能力和國際綜合競爭能力的工業,都應該屬於民族工業的範疇。”

謝思涵沉吟了片刻說:“我還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就算明確了這個概念對我們目前的處境又有什麼幫助。”

程雪雁說:“如果按照上述的概念,我們算不算民族工業?”

謝思涵說:“不按照你說的概念咱們也算得上是民族工業。”

程雪雁說:“那如果我們在這個社會輿論紛紛呼籲民族品牌應該走向何方的時候,為民族工業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應該不會過分吧?”

謝思涵好像明白了程雪雁的用意,她說:“千萬別出什麼喝美人鬆茶飲就是愛國的主意。也別喊什麼‘中國人自己的飲料’這樣的口號。這行為就像玩火,雖然利用大家的愛國情緒可以達成短暫的目的,可一旦人們事後覺悟了,你的企業,你的產品,就會被人們所不齒。”

謝思涵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更別談什麼為社會解決了多少勞動力的就業,為國家上繳了多少利稅,這樣說不公平。職工難道沒有為企業創造嗎?政府難道沒有給你相應的政策扶植嗎?這些都隻不過是一個企業應盡的義務罷了。如果把這些再拿出來做談資,那就真不是個東西了。”

程雪雁望著謝思涵,真摯地說:“思涵,你應該了解我,我怎麼會為了自己的目的,讓北溟走一條這樣的路呢?”

“民族品牌應該走向何方,民族工業的大旗應該由誰來扛?”程雪雁把目光望向了窗外,緩緩地說:“既然這次事件中涉及到了這些問題,我想,總該有人去回答。如果人們總是在這些思議的圈子裏繞來繞去的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覺悟呢?”

謝思涵想了想說:“這些問題沒有標準答案,我們更回答不了。”

程雪雁收回了目光說:“我們雖然回答不了,但曆史卻可以回答。”

“曆史?”謝思涵不解地望著她。

程雪雁又強調了一遍:“不錯,讓曆史告訴大家,讓曆史告訴未來,近代這100多年來,我們的民族工業到底走了一條什麼樣的路。從張謇先生的大生紗廠、範旭東先生的永利化學公司、盧作孚先生的民生公司開始……然後從1978年改革開放一直到現在,經過我們的努力,可以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些民族工業的先驅和我們的民族工業都走了一條怎樣的路?從曆史中,讓大家找到未來的答案。”

謝思涵的目光中再次流露出驚詫神色:“你的意思是……”

程雪雁的目光中掠過了一絲欣喜,說:“由我們牽頭,來興建一座‘中國民族工業曆史紀念館’,讓人們通過它,去認識中國民族工業的過去、現在,由此展望未來。正如你所說的,我們不知道問題的答案,而從我們民族工業發展的曆史中,以及那些先驅們的足跡中,每個人都會解讀出不同的答案。每個人質樸的感知,遠勝過他人喋喋不休的說教。個體覺悟的前提是他自身感知到了什麼,而不是別人說了什麼。”

謝思涵說:“你到是真敢想,我到是覺得這類公益事業應該是政府考慮的事情,而不是咱們。”

程雪雁說:“拋開公益,也拋開紅火不提,反正這樣的事總要有人去做,就由我們來做好了。”

謝思涵想了想說:“你說的這些,好像在當地都有一些紀念性的設施,像張謇的故居就在南通,那裏有許多和他相關的東西。既然這樣,還用我們費力去專門興建一個紀念館嗎?還有錢的問題,我們現在的資金已經捉襟見肘,而且要想設計並建設一個有規模,功能齊全、有影響的建築物資金的投入更不可能太低;最重要的就是,你把紀念館建好了,消費者就會買咱們的產品了?這根本就沒什麼聯係。”

程雪雁說:“首先,政府相關部門的工作我們必須去協調,得到了他們的支持才會事半功倍;第二,當地性的紀念設施過於分散,而且信息相對閉塞。譬如,我們可以把這個紀念館建在北京,或者上海這樣的大都市,這樣就會提高他的暴光度,擴大影響力,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對近代民族工業的曆史、人物知道的人寥寥無己。”

謝思涵略作思忖,接著問:“可資金呢?建紀念館的資金怎麼來?”

“還記得一個飲用水的廣告嗎?”程雪雁略微停了一下說,緩緩說道,“‘再小的力量也是一種支持,從現在起,買一瓶××山泉,你就為申奧捐出1分錢’。”

“我明白了,你也要應用‘拿來主義’。”謝思涵恍然大悟地學著程雪雁的樣子說,“從現在起,買一瓶美人鬆茶飲,你就為中國民族工業紀念館捐出1分錢。”

程雪雁說:“1分錢少了點,對於我們來說1毛錢更合適。這樣,就可以快一點讓紀念館落成。說到底,這件事談不上策略,不過是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自然而然地做了一件合適的事情。”

謝思涵想想說:“雖然有一定的風險,但值得嚐試。”

程雪雁說:“還有,我想把雲帆的那筆錢做為第一筆捐助資金。”

謝思涵驀然明白過來,程雪雁所說的那筆錢,是北溟支持給蕭雲帆的策劃費,自己本來想留給程雪雁,可她卻無論如何都拒絕接受,沒有辦法隻能放在自己這裏保管。

她剛才還在想,萬一程雪雁失敗了,這筆錢還可以交給她。聽程雪雁這麼一說,她急忙驚訝地說:“那怎麼行?那筆是留給你的。萬一你那30萬打了水漂,這錢還可以留著救急。”

“思涵,謝謝你一直為我著想。”程雪雁淡淡地笑了笑,隨之又把目光望向了窗外,緩緩地說,“這一直以來都是雲帆的心願,我們就幫他遂了這個願吧。”

謝思涵呆呆地望著他,臉上不禁浮現出深深的惋惜之情。

2.

《讓曆史告訴未來……》

——籌建“中國民族工業曆史紀念館”需要你的支持!

一位偉人曾經說過:“在中國近代曆史上,有4個人是我們萬萬不能忘記的。他們是:搞重工業的張之洞,搞紡織工業的張謇,搞交通運輸業的盧作孚,搞化學工業的範旭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