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寢宮不算大,後院結構卻很複雜,這也是當初卿淩風選擇這裏做為千夫所指的無痕藏身之所的原因之一。
他們不了解它的結構,雖然包圍了這裏,可是要想全麵搜查到自己,也要費一番功夫。
而無痕卻對這裏的一切了如指掌,這是無痕唯一的優勢。無痕知道,這裏畫卷後麵有一扇暗門,暗門通向一個暗室極為隱秘。如果能躲到那裏,就沒那麼容易被發現,也許可以撐到卿淩風趕來。
在黑暗中無聲的潛行,無痕像一隻在暗夜裏伺機的獸類,她手心和背心都滲出了淡淡的汗水,最近的事情太過於詭異,自己的武功和法術都隻能算得上三流,而且自己現在的行動因為雙身子而日益緩慢。
到底能不能走到暗門,她自己都沒有把握,隻能碰運氣了。
“你還想躲到哪裏去?!”一個來自地獄的冰冷的聲音在耳朵邊炸響。
驟然聽到這個聲音,無痕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結成了冰,這個聲音,她化成灰也會認識。
原本漆黑的房間,所有的燭光一下子就重新燃燒了起來,通明的有些刺眼。
無痕這才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被十幾個人團團圍住,一切都已無所遁形。
無痕笑了,看到那絕世粲然的笑容,包圍的人明顯的一怔。
無痕心裏冷笑,怎麼?他們還想看自己哭不成?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綻放的笑容,的確很詭異。
或許,無痕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們會更容易接受吧。
“蕭允,你怎麼會在這裏?”無痕背靠著冰冷的牆壁,看著站在那十幾個人最前麵,麵對著自己的那個男子。
那些無情的殺手就那麼死死的看著無痕,似乎她和正在等待宰殺的豬羊一般,的確,之前無痕從來還不知道蕭允手下還有這麼多厲害的死士和殺手。
他們現在沒有動,隻不過是因為還在等待著身前那個黑衣人的命令。
略帶庸懶的聲音響起,打破了所有的沉默:“你什麼時候還學會了催眠術?不過才半年多不見,長進了不少……”
這七個月以來,無痕一直在逃避著這個名字。以為我能夠逃開,現在才發現,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多少次的午夜夢回,輾轉反側都揮不去,逃不開的是心中的那抹銳痛,忘不掉的是他桃花眼裏的笑和對他包庇殺害自己孩子凶手徹骨的恨。他的笑和對他的恨竟然在這一刻如此鮮明的同時出現在腦海中,一邊是海水,一邊是火焰,無痕的心在承受著水生火熱的煎熬。
直到這一刻無痕才將這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一直以來自己的痛原來隻為他而存在。
他,竟然親自來了,那麼,他在暗處看了多久?
是否卿淩風的消失和無憂王子的出現都是他背後一手策劃的?
一想到這個,本已放鬆的身體下意識的繃緊,全身上下都僵硬的像石頭。無痕隻能木然的望著聲音的來源,眼神近似空洞。
他看起來似乎還不錯。嘴角噙著一慣嘲弄的笑,眼神卻冷的像冰,身上的戾氣比七個月前更勝了幾分。仍是一身的黑色,多年來這幾乎成了他的著裝習慣。說實話,黑色的確很襯他,無痕沒見過比他更適合黑色的人。
而此刻,這個人正姿態優雅,步履輕盈的向我走來,像一隻高貴的黑豹。
而自己,雙腿無力,狼狽不堪,像極了一隻垂死掙紮的羚羊。無痕知道,自己此刻在他的眼裏就是一隻隨時可以撕裂的獵物。
“你來這裏做客嗎?”無痕幹脆靠著牆坐了下來,抬起頭仰望著他。“不過沒看到客人在做客的時候將主人趕出去的。”
“你是在說卿淩風那個傻小子嗎?”蕭允低下頭來,伸手捏起無痕的下巴,迫使她昂起頭來麵對著自己的眼睛:“你的臉色看起來不錯,卿淩風這段時間對你不錯。”這句話說的諷刺味十足。
無痕笑了,將一隻放在凸起的肚子上,姿態悠閑的說“的確如此,他把我照顧得很好。據我所知我現在已經是北冥國的王後了。”
蕭允的雙眼立刻風雲突變,銳利的眼神像兩把鋼刀一樣,無痕的靈魂仿佛都被他刺出兩個洞,那隻狠狠的扣住無痕下巴的手:“無痕,你應該表現的正常一點。”
“在你的思維裏,什麼才叫正常?”無痕收了笑意,“我在地牢裏等待著死神的降臨就是正常?”
聽到無痕說出這句話,蕭允握著無痕的下巴的手抖了一抖。
這話無疑說到了蕭允傷的最深處,當時他是那麼無奈,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再也看不到她了,雖然自己做了萬全的準備,但是無痕卻已無所知。
他怎麼會讓她輕易的死去?
就像當日朱少羽來告訴自己,劫刑場時發現逃走的那個人並不是無痕時的,自己的心情。
即便是心裏是失而複得的竊喜,但是臉上依舊是冷笑:“卿淩風給你的不就是個王後的位置嗎?有這麼了不起嗎?”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狀似惋惜的搖了搖頭說道:“你知道嗎?你那個樣子真的讓人覺得很討厭.每次你露出那種表情,我都想撕裂你那張臉。”
這句話說得很輕,沒什麼力度,卻仍然讓無痕心裏一哆嗦。
然後,他用拇指摩搓著無痕的唇瓣,性感的薄唇在無痕唇邊流連,連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紫蘇,你真殘忍,你知道這個七個月的月圓之夜,我是怎樣度過的嗎?
“我很想把你這裏挖開來看看,實在很想知道……這裏麵到底有沒有心?”蕭允的氣息卻突然罩了下來,他竟然想吻自己,這是無痕始料未及的。
無痕下意識的側過了臉,這個拒絕的動作卻激怒了蕭允。他把無痕的雙手按在牆壁上,壓製住身體,他的吻就落了下來。他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手開始撕扯無痕的衣服。
“蕭允,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這個瘋子!當心我的孩子。”無痕用力咬破了他的嘴唇,嘴裏立刻嚐到了鐵鏽的味道。
蕭允嘴上一疼,立刻放開了無痕,旋即甩了無痕一個耳光,不重,可也不輕。
無痕扯動了一下嘴角,又嚐到了鐵鏽的味道,不過這次是自己的。
“孩子?你和卿淩風的孽種?”蕭允冷笑著,手卻輕撫過無痕的嘴角,為她擦掉了血跡。
目光落在無痕凸起的肚子上,那目光似乎是一把尖銳的匕首,要生生將無痕的肚子剖開,看看裏麵到底是什麼一般。
這目光讓不怕死的無痕感到了萬分的恐慌,她將原本就貼著牆的背更加貼近牆壁,似乎想讓自己的整個身體都嵌到牆壁裏麵去一般。
“蕭允,你讓那些人走開,有些話,我要對你說!”無痕強壓製住顫抖的身體,淡淡的開口。
“你有話對我說?”蕭允笑著說起了話來:“我以為你隻會想著要我的命!”
無痕疑惑的看著他那俊帥的近乎魔魅的臉,他的嘴角掛著笑,眼神卻是無比的認真。
自己想要他的命?的確,但是不是現在。
“你一刀還不夠嗎?”蕭允扯開胸口的衣服,一道鮮豔的疤痕。
無痕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在蕭允的胸口插上了一刀,自己就算是要找蕭允算賬,那也要等到孩子生下來再說,更何況自己並沒有想過要蕭允來為自己的孩子償命,她想過的不過是要萬盼盼死。
無痕從身邊摸出一把匕首橫在自己和蕭允之間:“你不要再靠過來。”
他冷冷的看著無痕,淡淡的說了兩個字“風華。”
無痕心裏頓時一驚,拿著匕首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這麼久卿淩風還不來救你,難道你都不覺得奇怪?”蕭允似乎是一個看著自己事先排練好的好戲的人一般,胸有成竹。
“你不要動他,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無痕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贏了。”手無力的垂下,匕首叮當一聲跌落在蕭允的腳邊。
他撿起那把匕首,卻把它插在無痕臉側的牆壁上,然後輕佻的托起無痕的下巴,恨恨的說“原來,你的無情隻對我。”
“孩子是你的,求你放過卿淩風”無痕無力的歎息,原本她是準備隱瞞蕭允一輩子的。
聽到無痕的這句話,蕭允的身子忽然一抖,一揮手,那些死士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氣息噴灑在無痕的耳邊:“紫蘇,你再說一遍。”
無痕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的道:“我說:孩子是你,為何卿淩風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求你放過卿淩風……”
“我這次到底要不要相信你?”蕭允的聲音沒有了剛才的氣勢,與其說是在問無痕,或者應該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你大可以讓我生下來,到時候滴血驗親,不是你的骨肉,你再殺了他也不遲。”無痕笑了,他們之間原來已經悲哀到絕望的地步。
“蕭允,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要牽扯無辜,風華或者卿淩風。”
“無辜?嗬,他算是無辜嗎?”蕭允冷笑:“如果不是他護著你,我怎麼會到今天才見到你?蘇無痕,我們分開了七個月零九天,在這二百二十二天裏,我沒有一天一夜沒想你!”
“嗬!”無痕聽著蕭允的話,越聽越冷,他第一次對自己說出這樣肉麻的話,聽起來卻讓人這般的毛骨悚然。“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想我,我這日日夜夜想的就是怎麼再次見到您的那位親愛的王妃娘娘,怎樣的拿刀,把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來,為我的孩子,為小珠報仇!”
“蘇無痕,不論你是紫蘇還是無痕,記住,你都隻能是我的,你要誰的命包括是我的,我都可以給你,前提是,你隻能是我的。”蕭允狠狠的扣住無痕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
這兩百多個日夜,他不知道是應該感謝還是應該憎恨,要不是這分開的兩百多個日夜,他不會明白自己對無痕的心意,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真的愛上無痕。
每當月圓之夜,他就讓朱少羽將自己用千年寒鐵鎖鏈將自己鎖在房間裏,那個房間裏掛滿了無痕的畫像,都是蕭允憑著自己的回憶畫出來的無痕,他就在幻想中接受毒發的蝕骨之疼。
痛徹心扉的同時思念侵入骨髓。
“跟我回成朝。”蕭允咬著無痕的耳朵尖,聲音已經沉的化不開。
“你不怕我再給你一刀?”無痕看著蕭允胸口的那個傷痕,扭過頭躲開蕭允的嘴。
“不怕。”蕭允笑了起來,“如果你不怕肚子裏的孩子沒有父親的話。”
“你為什麼這麼自信?你要知道,我已經不是兩年前的那個被你耍的暈乎乎的蘇無痕了。”無痕在蕭允的懷裏,蕭允一下子將她打橫的抱了起來。
“紫蘇,我們去一個誰也找不到你的地方。我們把所有的人統統拋開,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裏,你說好不好?“他用手攬住無痕的腰,笑著問無痕。
無痕笑了起來:“那你的江山呢?”
要是不在意江山,他不會和蕭承虛與委蛇,他不會娶萬盼盼。
“你的王妃應該已經生了吧?一個大胖小子?”無痕笑的花枝亂顫。
“紫蘇。”相比蘇無痕或者無痕,蕭允更喜歡這個名字,因為這個名字的她是源源本本屬於他的。
無痕被蕭允這樣抱著,突然覺得眼前的情景是那麼的熟悉。
閉上了眼睛,往昔的種種,早已似水無痕。可思及過去,仍會撕心裂肺。
因為,越逃離,越絕望……
無痕終於明白對卿淩風的柔情自己一再的退縮,原來都是因為蕭允的存在。
在這一刻,無痕竟然哭了,淚水浸濕了蕭允的肩膀。
“紫蘇?”他的聲音充滿了驚訝,在他麵前,無痕哭的次數少之又少。
無痕張開迷離的淚眼望著他,滿眼哀戚:“蕭允,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他幽深黑眸直視著無痕的雙眼,無痕不知道,此刻,自己所有的悲傷,都被他盡收眼底,無痕的淚水正對離別二百二十二天的他做著無聲的誘惑。
這一切的一切都使他徹底的淪陷,意亂情迷。
吻上了無痕幹涸的唇瓣,他的動作是前所未有的輕柔。這不是霸道的占有,不是欲望的宣泄,不是惡意的懲罰。
他仿佛在用這樣的方式對無痕傾訴,傾訴他滿心的痛楚與哀傷,傾訴他的怨,傾訴他的恨,傾訴他那延綿不絕卻早已麵目全非的所謂“愛情”。
無痕閉上絕望的眼睛。
此刻,我的心在流淚,你的心是否在滴血。
無痕不知道,也無力再想,隻是覺得心痛的厲害,突然喉頭感到一股腥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無痕、無痕……你到底這是怎麼啦?”蕭允的雙手死死的扣著無痕的雙肩,“怎麼會這樣?”鮮紅的血濺了他一臉,一身。
無痕又一次看見自己的血,和那天孩子離開自己身體的時候一樣,咕咕的血水不可遏製,自己的血原來這麼的紅,點點血滴映著蕭允的皮膚猶如傲雪的紅梅,真的好漂亮。
意識逐漸渙散,朦朧中看到了他滿臉的驚慌失措。
無痕扯起嘴角強裝微笑:“你答應我,放過風華和卿淩風,我乖乖的跟著你回去。”
“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無痕無痕……”
無痕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自從懷上這個孩子就慢慢的變得想睡覺,但是孩子很聽話不吵不鬧。
念卿和蕭允守在無痕的身邊。
無痕這才知道念卿原來就是蕭允的師傅,那麼蕭允一定是從他那裏聽到了自己和卿淩風要成親的消息,所以才從成朝趕過來的吧。
他並沒有像無憂王子那般,而是站在暗處看著無憂王子和卿淩風兩虎相爭,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無痕不得不佩服蕭允的老謀深算,比起卿淩風和無憂王子來說,他更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的身體怎麼會這樣?”蕭允皺著眉頭看著念卿。
“因為你體內的毒沒有完全的解除,而你沉澱在她身體裏的毒素也在蠶食著她健康的身體。”念卿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皺著眉頭看著那茶葉在水杯裏沉浮,慢慢的舒展開卷縮的葉片,“而且有人在她的飯菜裏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