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卿淩風那麼護著她,竟然還會有人在她的飯菜裏下毒?”蕭允捏了捏拳頭,他之所以這兩百多個日夜都忍著不去北冥國搶人,一方麵是自己要穩住萬穆,一方麵是覺得無痕在北冥國要比在成朝安全的多。
看來竟然是自己錯了。
“什麼毒?有解嗎?”蕭允從懷裏掏出那顆九轉丹,“這個能頂多少時日?”
念卿搖搖頭:“這個還是你留著自己吃吧,她的這種毒叫‘情別離’,單獨還是可以解,但是和‘愛傷離’一起的話,就算是九天玄女下凡也救不了她。”
“不會,怎麼會這樣?”蕭允跌坐在椅子裏,手裏裝著藥丸的那個瓶子掉在地上,咕嚕咕嚕的轉著圓圈。
“不過,你的血可以幫她維持一段時間的生命。”念卿看著蕭允,神色有些淒然。
“真的嗎?”相比念卿的悲觀,蕭允看上去要興奮的多。
“你這麼高興?你可知道你的血也是有限的,如果都給了她,你怎麼辦?”念卿看著蕭允搖搖頭。
“血可以再生,人卻不可以死而複生。”蕭允雙手背負在身後道。
“她值得你那樣嗎?她看上去並不領你的情,而且那日我看到她和卿淩風……”念卿替蕭允有些不值。
“好了,不要告訴我她和卿淩風之間的事情,我和無痕之間沒有其他人可以插得進來。”蕭允道,“她什麼時候需要我的血?我怕她知道那是我的血,她寧願不治,也不肯飲用。”
“你和她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明明你那麼愛她,她卻那麼的恨你。”念卿皺了眉頭,“我活了一千多年了,還是搞不清楚你們凡人之間的情愛,即使她那麼恨你,你還要用自己的血去救她的命?”
蕭允苦笑道:“你沒有愛過,你不懂的。”
念卿也不想繼續追究了:“哎……那我就如你所願,會將你的血摻雜到藥裏,她不會吃出任何的味道。”
“如此甚好!”蕭允點點頭,接過念卿遞過來的一個小瓶子,運力將四經五脈的最鮮的血彙聚到一起,聚集到食指指尖,然後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指尖狠狠的一滑,鮮紅的血一下子冒了出來。
那個小瓶子似乎長了嘴巴一樣,將血悉數吸納了進去。
無痕端起念卿遞過來的黑乎乎額藥汁,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不要喝:“我能感覺我肚子裏的孩子生長的很好,為什麼還要喝保胎藥?”
念卿實在是弄不清楚凡人之間人情複雜,明明就是中毒了要給她解毒,蕭允偏偏要自己告訴無痕這隻是普通的保胎藥,明明就是很關心她偏偏要裝作不屑一顧的模樣。
“你上次不是吐血了嗎?”念卿為了打消無痕的顧慮,從懷裏掏出一根試毒的銀針,往碗裏一攪,拿給無痕一看,“你可以不相信蕭允,但是你隻有選擇相信我,醫者仁心,或者你也可以相信宋嶽霖,蕭允也知道你不會再相信他了,所以他已經派人去請宋嶽霖來為你醫治,估計快馬加鞭,這幾天就會到了。”
無痕看著說話不鹹不淡的念卿,道:“你替我轉達蕭允,要是這一次他再耍什麼花招,我蘇無痕做鬼也會拉著他做墊背。”
還沒等吃驚的念卿合上長大的嘴巴,無痕一昂頭就將那碗藥喝的一幹二淨。
“哎……”念卿收過碗,歎息了一聲,轉身而去。
關上房門,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院子拐角處等著自己。
“她發現什麼了嗎?”蕭允有些急切的問道。
念卿撇撇嘴:“沒有。”
蕭允長長的籲了口氣:“那她已經將藥喝了?”
念卿點點頭。
連續喝了三天念卿的藥,無痕覺得身體輕快多了,也不再像之前那麼瞌睡了,這才知道之前的倦懶並不是懷孕的自然現象,而是自己真的生病了。
第四天,無痕剛下床,就聽到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她驚訝的看著一身藍衣的宋嶽霖闖了進來,宋嶽霖就站在離無痕一丈遠的地方,卻不敢再走近,他做夢也沒想到,今生還能再看見無痕。
無痕也驚訝,上次的東窗事發,狠心寡毒的蕭允竟然還留下了活口,甚至還敢再次讓他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他不怕宋嶽霖再次幫助自己逃跑嗎?或者自己和宋嶽霖聯手殺了他?
兩人之間詭異的安靜沉默著。
“你,還好?”宋嶽霖緩緩的開口。
“恩。還好。”無痕頷首。
因為宋嶽霖協助無痕買毒藥要害死萬盼盼的事情,萬穆買通了太醫院裏的院長,找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將宋嶽霖從太醫院裏除名,甚至在宋嶽霖收拾包袱回老家的路上設下埋伏,準備將宋嶽霖暗殺。
清秋,桂花香。
殘月,碎星冷。
“小姐,小姐!大好的消息!”小丫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一身白色長裙的小姐蘇無痕對丫鬟的大呼小叫似乎充耳不聞,依舊是斜斜的靠著窗戶,手裏拿著一本薄薄的發黃的紙書,甚至沒有轉眼看小丫頭,卻隻拿著眼神望著月亮。
“銀屏,什麼事情這麼慌張,沒看到小姐正在看書麼?”丫鬟翠袖不滿的看了銀屏一眼,暗惱她冒冒失失打破了小姐月下看書的雅興,在她的眼裏,小姐是那麼的冰清玉潔,那麼的清雅動人,特別是她安靜的呆在月下,清冷的月華朦朧在她周身,小姐就像是月中的仙子一般,即便是同是女子,遠遠的看著夜是賞心悅目的。
她拿出一件披風披在小姐蘇無痕的肩膀上,衣櫃裏放著些收集來的幹桂花,淡淡的桂花味道讓人聞起來很安心。
蘇無痕剛說出了那句話,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妥,悵然若失的收了淡淡的笑容,低頭斂眉微微一歎,輕若無聞的自語道:“是呢,我過日子也過糊塗了,隻要我在蘇府一天,哥哥就不可能回來。”
“小姐……”銀屏張嘴欲安慰蘇無痕,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沒什麼……”蘇無痕對銀屏揮揮手,“除了哥哥的消息,爹爹的安危,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好消息和壞消息之分。”
“小姐,可是!”銀屏還沒有說完。
隻聽麵對著大門的翠袖俯身行禮:一身藏青色祥雲紋錦袍,一件銀灰色的比甲,胸口處掛著一個銀鏈金鑲墨玉。白皙的麵龐,入鬢的長眉,要不說是三個孩子的父親,一般人一定會誤以為蘇經緯不過是三十出頭的年紀。
“爹爹今日怎麼得空來了?”蘇無痕即便是對這個爹爹沒多少親昵,但依舊是款款挪身讓座,察言觀色的翠袖立馬給蘇經緯墊上一個繡花坐墊,銀屏遞上一碗微熱飄香的桂花茶湯。
蘇經緯瞥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女兒,蘇無痕即便是說著寒暄的話,臉上依舊是淡淡的表情,纖長白皙的手指穩穩的托著茶碗,那白瓷茶碗上的金色鯉魚似乎都遊動起來,要去啄蘇無痕的手指。
不知不覺見她已經由一個繈褓中的小嬰兒長成了豆蔻年華的少女。
她太像她的母親了。
蘇經緯不由心裏暗暗的歎息,這也是他為什麼要將她單獨放到這別院來的原因,看見她他就會想起她的母親,蘇經緯深深的吸了口氣,穩了穩情緒。
“你姐姐三個月的喪期已經過了,你不必再為你姐姐帶素了。”蘇經緯道。
蘇無痕放下茶碗,雙手交叉的疊在膝蓋上,恭順垂眉道:“謹遵父親大人指示。”
“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蘇經緯似乎有些猶豫。
蘇無痕知道自己雖然貴為相府千金,但是誰都有逃不過的責任,姐姐是這般,自己亦是這般,隻是不知道自己被命運之神會帶向哪裏。
“皇上思念蘇貴妃成疾,故太後賜你三日後入宮。時間倉促,你還是準備準備吧。”蘇經緯順了口氣,將憋在心裏的這句話終於一口氣的說完。
銀屏和翠袖緊張的看著蘇經緯。
果然蘇經緯霍的一聲站起來,動作太大,以至於帶動桌子,那沒有喝一口的茶碗放置不穩,一下子咕嚕嚕的跌到地上,“咣當”一聲四分五裂,茶水浸濕紅色的地毯,深沉了一塊,如血一般。
蘇經緯的動靜之大,嚇得銀屏和翠袖幾乎是與那一聲“咣當”聲同時“撲通”跪了下來。
“哼!”蘇經緯不悅的轉過身去,雙手負在身後。
唯一沒有動的,隻有依舊坐著的蘇無痕,嘴角帶著輕淺的笑意:“爹爹莫生氣,女兒是不會做出讓爹爹為難,讓哥哥為難的事情的,我進宮之後,哥哥就可以回到相府,您就可以享受天倫之樂了,女兒並無他意,隻是請爹爹代為轉達無痕對哥哥的問候。”
“你,你還是為你自己多多準備吧!”蘇經緯再也沒有回頭,大踏步的離開了疏桐院。
“小姐,小姐”銀屏忙著收拾打碎的茶碗,翠袖忙著安慰發呆的蘇無痕。
蘇經緯卻知道,她是有武功的,所以他加派了人手蹲在疏桐院周圍。
直到迎親的前一刻,蘇無痕都沒有任何的動作,蘇經緯長長的籲了口氣。
進宮後一直在壓抑中度過,當一切的繁華落盡,真正屬於無痕的,隻有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而已。所以,無痕慢慢的喜歡上了看夕陽。
蕭允曾說過,那是光明送給大地唯一的禮物。夕陽過後,世界又將在黑暗中,開始我們的生活。
夜晚顯得格外的長,越睡越冷,無痕忽然很想蕭允,雖然隻是在他中毒的時候,尋找自己來給他解毒,可是他是自己在這個雖然不是冷宮卻冷似冷宮的地方,唯一的溫暖。
猛的無痕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龐,一驚,僵住了身子不敢動彈,直到耳邊傳來皇上惑人的聲音:“還記得白天朕說過話麼?”
低沉醉人,猶如嫋嫋徐煙繚繞鼻息耳際,那磁性的嗓音不由的令無痕心裏打突,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白天的話?
無痕仰起頭看著他,他的五官在背光的地方顯得深邃而迷魅。
他的模樣和蕭允一模一樣,心地也和蕭允一般冷酷,憑什麼?憑什麼偏偏是他們來主宰自己的命運。
他的手指冰涼,似乎透著寒氣,他以指腹來來回回不停的摩挲著無痕的臉龐,無痕能夠感覺到他撫摸的臉蛋正在升溫,忍住心底的不安,無痕暗道:他到底想幹嘛?這種單獨敵對的氣氛,好壓抑!
驚雁穀的那三天。窗外,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抬眼望去,院落旁那片深遠的灌木樹叢在茫茫夜色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寥落蒼涼。
明天就是離開的日子了。雖然無法預測到之後的生活,自己為了蕭允必須要離開。但再一次用目光撫摸小屋內的一切時,無痕眼中依然盛滿了太多的不舍。
不到三天隱居的生活,甜蜜而又短暫,在這短短的三天裏能與蕭允像平常夫妻一般相知相戀,雖是布衣荊釵,草舍矮牆,也是如此甜蜜。
若不是蕭允心裏還藏著太多的理想,山外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若不是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個畢月國的無憂王子,她真想再與他多呆一段時間。
無痕回眸,卻見蕭允也用留戀不舍的目光在室內巡視,不由大膽得將身子依偎了過去:“夫君!我現在真的感謝卿淩風,沒有他,我也許永遠得不到你的柔情相待。”
蕭允不著神色的推開無痕,低聲道:“你是不是演戲演過火了?”
無痕低下頭苦笑,原來自己戀戀不舍的這些,在蕭允的眼裏隻是對著卿淩風所演繹的一場戲。
忽然蕭允輕輕歎口氣擁住無痕:“紫蘇。”
無痕皺了皺眉頭,不知道蕭允為什麼忽然間又變幻了一副嘴臉。
蕭允在無痕的耳邊低聲的道:“子弗在門外。”
無痕身子一顫,雙肩在蕭允的雙手之間被控得死死的。
卻聽到蕭允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好讓門外的子弗聽到:“紫蘇,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無痕嘴角的輕笑雖然淡,心卻已飄上了天,無痕沒有想到蕭允竟會用這句詩來表白,淡而纏綿,足以打動她的心。
即便是知道蕭允這話是說給門外的別人聽的,但是在綿綿的假情話中,兩人卻真的漸漸纏綿在了一起。
雲開見月明,小屋承露濃。
無痕在蕭允懷中抬起頭來,輕聲問:“你在想什麼?”
蕭允的聲音低沉,緩緩道:“其實,我在想……”
即便是知道自己在演戲,但是還是在不自覺中流露出對無痕的細心和體貼,感受著無痕的善良和美麗,要是自己沒有經曆過她姐姐的傷害,她不是蘇無傷的妹妹,陌生相遇的兩個人兩情相悅,該是怎樣的光景?
會不會像自己第一次看見蘇無傷的時候,眼也醉了,心也醉了。那絲絲情意,從彼此的眼裏傳遞到對方的心底。的。
草舍透風,卻吹不滅濃情。
無痕吹氣如蘭,低低道:“我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好嗎?”
蕭允閉了下眼,口中道:“好!如果有個孩子,希望他和你一樣美麗堅強!”
無痕將手臂掛在蕭允頸上,笑道:“他一定會像你一樣勇猛果敢,智慧非凡!”
蘭花一樣的手指輕輕勾住蕭允的衣帶,無痕神色中有些無措緊張,猶豫著該不該動手幫他解開。
她為難的表情讓蕭允不由得入了迷,她細長的手指在他的胸前劃來劃去,卻不敢去幫他解開衣物。蕭允猜到了她的顧忌,卻故意不出聲,等欣賞夠了她眉間的糾結,終於壞壞一笑,將嘴湊到她的耳邊,帶著調笑的口氣道:“你就打算這樣劃一夜嗎?”
無痕抬頭,對上那戲謔黑眸,他!真是越來越壞了!恨意上來,再也顧不得多想,一把扯開他的衣衫,將美麗的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火燙火燙的臉頰貼在他涼涼的胸膛上,十二萬分的舒服。讓她忍不住在他胸前磨來磨去,享受著甜蜜的感覺。
蕭允終於低吼出聲:“女人,你玩夠了沒有?”
“沒有!”幾乎是脫口而出,無痕抬頭看著蕭允,眼中全是醉意:“一輩子都不夠。可惜……”
“可惜什麼?”蕭允猛低頭,若蒼鷹啄雀,狠狠噙住無痕那嬌豔紅唇,放肆的掠奪她的甜蜜。無痕幾乎是掙紮著從他唇下逃出來,纖纖玉指慢慢的撫摸上蕭允的如刀刻一般有型的臉頰:“可惜此去經年,出了這裏,你就不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我們之間再也不可以像今天這樣,你能做的,隻是看著畢月國的無憂王子將我擁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