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此恨何時已(2 / 3)

“自從十歲你進宮就和我爭,你捫心自問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過無痕,還是僅僅因為她是父親的妃子,僅僅因為她對我有好感?”蕭承的話透過石壁的縫隙一點一點的漏到紫蘇的耳朵裏。

“我要是不愛她,我怎麼會中了‘愛傷離’?這不是你在她身上下的毒嗎?你算準了那夜無傷回來找我,算準了她會吻我,你不要說那個撞破我倆事情的宮女,如她所說是因為要幫皇後找那一株所謂的能為皇帝老兒去濕氣的藥材!”蕭允的聲音漸漸的拔高了半度,“我問過宋嶽霖,那藥材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去濕氣的作用!”

“不是我在她身上下的毒!”蕭承聲音裏透著滄涼和無奈,“我哪裏舍得,哪裏舍得?她那麼美好!我許諾過,若有一日我能登基當上皇上,她將是我唯一的皇後,整個後宮,我可以都放棄。”

“你是在演戲給自己看吧!”蕭允道,有什麼打翻了的聲音。“你這些可以解釋為什麼隻有我和無傷中毒了嗎?而皇帝老兒竟然有解藥!”

又是重物倒地的聲音蕭承苦笑的聲音:“毒是皇後下的,當然皇上是知道的,皇後做的每件事情皇上都知道,沒有事情瞞得過他,當初我拿著刀抵著自己的脖子求他給解藥給無傷,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出動了所有的暗衛,調查出來的結果是,蘇經緯安排無傷到後宮來,就是要挑撥我們父子三人的關係。”

“不許你這麼汙蔑無傷!”蕭允幾乎是怒吼起來。

“我說的都是事實,無傷親口告訴我的,沒有人逼她,她明明知道那茶裏皇後下了毒,但是還是當著我的麵微笑著一飲而盡,她說她沒有完成蘇經緯的任務,她最後還是愛上了我,她沒有存活下去的理由,她唯一要我轉告給你的是,對你,她的確是辜負了你的一片深情。隻是她沒有想到那毒是‘愛傷離’,沒想到那毒可以傳給你,如果可以,我寧願中毒的人是我!”蕭承大吼一聲,完全沒有了平日裏柔柔弱弱的樣子。

兩人的話如同凜冽的北風帶著碎雪與枯葉肆無忌憚地吹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淚流滿麵,漸漸迷了雙眼,冰冷的一片……

原來是這樣,原來姐姐真的是被皇後和皇上聯手毒死了的,原來姐姐真是被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兩個男人逼死了的。

愛,有時候比鴆毒來的更快。

指甲摳進了石板的牆壁,生生摳下來一塊巴掌大的石頭。

姐姐,你怎麼這麼傻呢?

我為什麼這麼傻呢?

原來蝶妃臨死前告誡自己的話是這個意思,小心蕭允,他的愛是催人命的毒藥,不要走姐姐的老路,但是自己終究還是走上了不歸路,姐姐的債自己來還吧。

紫蘇呆呆的聽著兩人零亂離去的腳步聲,嘎吱關門的聲音,她或許應該感謝琥珀,要是沒有她放狗來追自己,自己永遠不可能知道姐姐之死的真相。

蕭行奕,你欠我姐姐的,我要你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多久,紫蘇才恢複了一點點的氣力。

踉蹌著原路返回小島那青石板,外麵已經一片安靜了,她輕輕的將那石板挪開一道小小的縫隙,四處張望,已經沒有了狼犬和琥珀的蹤跡,紫蘇這才輕手輕腳的爬了上去,靠著不遠處的一棵合歡樹休息,初夏的季節,嫩綠的絮狀的葉片,粉紅的長須狀花朵,被風一吹,散落了紫蘇一肩。

人生是一種修行。在不斷的修行中,學會愛,學會生活,學會接受無法改變的命運,隻是自己還遠遠達不到那個境界。

“你這個死女人,竟然在這裏偷懶睡覺,怪不得二皇子怎麼找也找不到你!”剛剛還慶幸琥珀和那些令人恐懼的狼犬已經消失了,可是才偷得一餉會的閑,琥珀又陰魂不散的出現了。

“他找我做什麼?要殺我?”紫蘇嘴角扯起一絲冷笑。

“你!”琥珀杯紫蘇的一席話氣的舌頭打結,好半天才狠狠的一跺腳,“你受不了這份罪自然可以跑可以走,我可以給你足夠下半輩子活著的錢,你為什麼要留在這裏受罪?!找死!”

琥珀高高的揚起手,紫蘇斜睨著琥珀的手,琥珀就那麼被紫蘇盯著,一刹那間想起來紫蘇會武功這回事情,懨懨的把手縮了回去:“打你,沒門,我還怕髒了我的手呢!”

紫蘇冷冷的哼了一聲,也沒有再和她計較,跟在她後麵去見蕭允。

還沒走到大門口,迎接紫蘇的就是一個盛著開水的杯子飛了過來,琥珀一躲閃,紫蘇卻立在原地沒有動,滾燙的茶水又一次從頭淋了下來,杯子將紫蘇的額頭撞破之後,跌在地上,碎成了碎片。

肩膀上一陣熱燙,灼燒著她的皮膚,玉杯細小的碎片落了幾塊在她肩頭,深深地紮了進去。

她依然站著沒有動,任光裸的雙腳踩在一堆碎片中間……

“為什麼沒有穿鞋子?”蕭允盯著她被草、石頭劃傷的腳,有些不悅。紫蘇沒有說話,隻是咬著下嘴唇,看著別處!

蕭允扭頭看著琥珀:“你似乎忘記了前幾天本王石如何叮囑你的了!你是不是沒有聽到本王說千萬不能弄傷她?”

琥珀從來沒見過臉色變化如此之快的二皇子,雖然二皇子在外人麵前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但是至少在雲府,二皇子一般而言還算得上是一個好主子。

琥珀見二皇子忽然加重了語調,“撲通”一聲跪在蕭允的麵前,額頭磕到了地上:“二皇子饒命,二皇子饒命。”

蕭允的火氣更大了,一甩袖子不看琥珀:“饒什麼命?本王說過要你的命麼?”

琥珀一下子愕然的不知道哦如何作答,隻好一遍一遍的磕著頭。

蕭允皺著眉頭道:“你起來吧!說,你今天是怎麼懲罰她的?”

“我,我,奴婢,隻是帶了幾隻狼犬來……”琥珀小心翼翼的抬眼偷看著蕭允的臉色。

“嗯?”蕭允抬了抬眉毛,“這是一個好主意,是誰告訴你的?”

琥珀聽到蕭允話鋒一轉,竟然開口表揚起她來,於是邀功一般道:“是翡翠姐姐給我出的主意。”

“翡翠?”蕭允伸手將衣服上的褶子抹平了,似乎漫不經心的道:“翡翠出的真是好主意,隻不過你還是少和她接觸點好,她和你總歸是不同的。”

琥珀聽罷,黯然了神色:“奴婢知道,奴婢隻是奴婢的命,哪裏有翡翠姐姐善解人意,將府裏打理的井井有條,奴婢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和翡翠姐姐一樣,伴隨二皇子!”

琥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蕭允大手一揮打斷了:“好了,你下去領賞吧。到管家那裏就說是本王的主意。”

琥珀也不顧剛才磕頭磕得流血的額頭,歡天喜地的走了出去,臨走之前還不忘狠狠的瞪了紫蘇一眼。

紫蘇深深的吸了口氣,告誡自己,有其主必有其仆。

“跑掉的?”蕭允看著紫蘇的腳問道。

紫蘇沒有說話,她不想和害死姐姐的幫凶說話。

蕭允伸手將紫蘇肩膀上細小的瓷片挑了出來,放在手心裏,拿到窗台前的花盆裏倒掉,然後走到紫蘇的麵前,一把將她打橫的扛了起來。

“放我下來!”紫蘇腦袋倒垂著,一股血就往腦門上湧去,雙手死命的捶打這蕭允的背,“你這個畜生!”

紫蘇可以對天發誓,這是她第一次罵粗口,想不到對象竟然是蕭允,這個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好!”蕭允幾乎是將紫蘇以摔跤的姿勢,從背上摔在地上,還好這個房間裏鋪著厚厚的地毯,因為小島遠離雲府正廳,所以還沒有來得及撤去,所以這一次,紫蘇沒有摔斷胸骨。

這真是一個賤女人,蕭允在心裏暗暗的咒罵,明明是應該恨她入骨,可是今天和蕭承的一番話,讓他想到蘇無傷就會想到紫蘇,雖然幫她改了名字,但似乎這無濟於事。

其實蘇無痕和蘇無傷長得並不是一個磨子裏印出來的,蘇無傷更多的令人憐惜的嬌媚,而蘇無痕更多的是不真實的柔美,讓人感覺老是和自己隔著一層薄紗,就像自己第一次看見她,紅色的嫁衣已經被皇後的手下撕破,隻剩下雪白的褥衣。

在紅色的背景下,讓蕭允感到她如同一個即將要飛仙而去的白衣仙子。

“看到我受折磨很開心麼?”紫蘇這時候自然是不知道蕭允在想什麼,她隻是想激怒他,他虐她的身,她就要虐他的心,她唯一的資本就是蘇無傷!自己是蘇無傷的親妹妹這件事情。

“可惜你就算是再怎麼折磨我,我姐姐也活不回來了。”紫蘇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就我現在看來姐姐真是選對了人,你這麼冷這麼殘酷,要是我是姐姐,我也會選擇風流倜儻,儒雅翩然的太子。”

“你說什麼?”蕭允一把捏住紫蘇的下巴。眼裏寒光驟現,眼神如刀,冷如冰山。

紫蘇難受的晃動脖子,尖細嬌嫩的下巴被他死死捏住。好痛,再捏一會兒,她的下巴肯定會碎掉。

可是紫蘇咬著牙齒,沒有開口求饒。

陡然間,蕭允捏著她的下巴,硬生生的將她嬌小的身子給提了起來,足尖離地,她難受的晃著身子,鼻子裏卻發出不屑的一聲冷哼。

“你膽敢在我麵前再說一次無傷的名字,你就不要怪我無情!”蕭允說完,咚的一聲扔下紫蘇,紫蘇頓時重重跌坐在地。

一逃脫他的禁錮,她立即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纖細的手快速移向下巴,確定下巴還在時,她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嘴裏卻已經對這遠離的蕭允的背影罵道:“怎麼樣?!再怎麼得到了我,我也不是蘇無傷!”

“夫人、夫人,這幾天你怎麼樣了?”多日不見的小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小島上,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小珠,你怎麼來?”紫蘇見到小珠一驚,冷不丁的就被小珠抱了個滿懷。

“夫人,你瘦多了!”小珠一眼就瞥見紫蘇光著的腳,含著淚,伸手將自己的鞋子脫下來,替紫蘇穿上,“曾經我以為你已經逃脫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可是沒想到雲府更加是個魔鬼之地,那個蕭允比皇上還要可怕一百倍!”

紫蘇撇過頭去:“小珠,我不要你恨,我曾經以為今天所受的都是我應該受的,是我替蘇家受的。但是今天,我明白了,我們蘇家和他們蕭家扯平了。”

“夫人!”明明是紫夫人收了二皇子的虐待,可是紫夫人竟然還不恨他,小珠怎麼看都看不明白。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進來的?蕭允就這麼簡單的放你進來的?”紫蘇皺皺眉頭,“這不是一個享福的地方,你來這裏陪我受罪做什麼?”

“夫人,夫人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夫人而去,就讓小珠陪著你走這一程又一程的路,一直走下去,小珠從蝶妃娘娘那邊到采薇宮的第一天起,就告訴自己,一定好好對夫人。”小珠動情之處,眼淚又一次落了下來。

“哎!”紫蘇歎了口氣,“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小珍,是我對不住她!”

小珠微微昂起頭來:“我去求二皇子,可是沒找到二皇子,所以我就去找翡翠姐姐了,她讓我告訴您,受不了我們就跑吧,跑的越遠越好,到一個沒有認識我們人的地方去,要不,我們去驚雁穀去找卿淩風吧。”

紫蘇聽到“翡翠”二字,眉頭又深深的鎖起,這個女子比起琥珀來說,有大腦的多了。怕之前琥珀說服自己逃跑就是翡翠的主意,她不信翡翠那麼好的心,隻要是自己主動逃出雲府不成功,在成朝的家規裏,隻要是小妾逃跑,如果被抓到,可以由夫君或者正室處以極刑。

“此事要從長計議。”紫蘇可不想還沒有逃成,就成了個冤大頭。

“夫人,你忙了一天,肯定還沒有吃東西吧,那個琥珀雖然是二皇子養母留給他的兩個大丫鬟之一,但是看上去就不像是個善良之輩,我聽前麵院子裏的丫頭對她沒什麼好感。”小珠從懷裏的布包裏掏出幾個窩窩頭。

紫蘇摸了摸手口熱乎乎的窩窩頭,餓了一天了,哪怕是窩窩頭,她也盯得直流口水。她顫抖的把窩窩頭捧在手裏,輕輕抬起玉手,俯下頭,正準備狠咬一口時。突然,窩窩頭像被施了法術一般,神奇的消失在自己的手心裏,她順勢望去,隻見那個白白的窩窩頭正直直的嵌進大樹裏,露出一半白皮在外邊。

不對勁,窩窩頭怎麼可能會飛?她驚異的抬頭,卻瞥見青色的油紙傘下,那剛剛走開的冷傲男子正皺著眉毛看著她冷笑。

這個混蛋不是剛才已經被自己氣走了嗎?才多久他又返回來了,還用掌風把她的窩窩頭打飛。想餓死自己嗎?

“二皇子”一個穿著翠色廣袖長裙的女子,輕輕的喚了一句。這時候紫蘇才注意到,在蕭允的身側還站著一個妙齡女子,長長的頭發挽成一朵芙蓉花狀,發髻中嵌著一塊不小的碧璽,中心的壽字,鑲著偌大的東珠,下垂極長的綠鬆石串成的瓔珞,珠聲清婉。

玄衣蕭允的轉臉對著她笑像熔金的落日,濃煙染柳,綽約淡然。紫蘇心裏一顫,蕭允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麼看著自己微笑過。

那個女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翡翠。可是除了身材高挑,腰身曼妙之外,五官並不算是很出色,至少是在她略長的臉上,顯得有些小氣了些。唯一靈動的是她眼白上的一顆褐色的小痣,隨著她眼睛珠子的轉悠,而轉悠。

紫蘇抽抽嘴角,用自己都不屑的表情,微笑著看著蕭允,故作天真的喊道,“夫君,你來看我了嗎?”

翡翠和蕭允的目光頓時直了,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紫蘇。

“嗯?”蕭允輕應一聲,聲音難得的溫潤幹淨,清澈淡然。原以為蕭允隻有冷漠妖冶的一麵,原來在其他人的麵前,蕭允還有另外一麵。

“見過紫夫人!”翡翠微笑著前行到紫蘇的麵前,款款的一彎腰行禮。

“妹妹無須多禮。”紫蘇心裏暗暗抽了抽,李嬤嬤告訴過自己寧可得罪君子,但是千萬不能得罪小人。

翡翠用餘光瞥了一眼身邊的蕭允,原本以為他會阻止自己對紫蘇行禮的,沒想到他竟然雙手環抱在胸前,靠著一棵樹,似乎要等著好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