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熱辣歡鬧的舞曲,蘇無痕和小珍何曾看過,一邊緋紅了雙頰做低頭狀,一邊卻仍不出抬頭撇上一眼。
那偷偷摸摸,想看不敢看的模樣,惹得蕭允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向倔強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妹,也會害羞不敢看幾個舞女?”
“你!”蘇無痕聽罷,猛的抬頭對上蕭允,想反駁他,可是一時卻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詞句,粉紅的臉頰慢慢變成了緋紅色。
蘇無痕心裏惱怒,扭頭到一邊,開始大膽的看那些舞女,那些舞女因為兩人的鬥嘴似乎舞得更加歡暢,在一聲響片聲後,齊刷刷的掀開裙前罩著的金紗,玉腿一抬,裙子竟然滑到了大腿根。
蘇無痕再次將臉扭了過去,正好對上蕭允充滿笑意的眼睛,正準備發火,蕭允伸手將她的頭一按,“小心!”
那為首的舞女竟然從裙下抽出一把匕首直刺蕭允,蘇無痕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剛才的惱怒一下子跑到了九霄雲外,隻是緊緊抓著蕭允的腰帶,隻聽那個女子發出“啊”一聲慘叫。
蘇無痕才抬起頭來,那女子的手腕被蕭允牢牢的控在手裏,手上的匕首已經落到了桌子上,另一個女子也拿著匕首橫刺過來,被蕭允一腳踢過,踢中腹部飛了出去彈到牆壁上,落了下去。
另外兩個女子正圍著朱少羽,打的正歡,小珍縮在矮榻最遠的地方,渾身不住的顫抖。
蘇無痕想起來自己還是會點三腳貓功夫,於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一掌劈開又撲上來準備對蕭允不利的女子。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下你可明白了?”蘇無痕一邊和那女子手上糾纏著,一邊不忘記嘲笑蕭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蕭允一反常態的調侃道。
“無恥!”蘇無痕將自己劈暈的一個女子扔到蕭允腳邊。
“當心!”蕭允一把拉過蘇無痕,將她護在身後,可還是稍微遲了一步,刀鋒劃過蘇無痕的袖子,一隻好端端的百褶水袖就去了一半。
“當當當”雅間忽然衝進來一隊蕭允的人馬,將一幹女子製服,為首的那人看著蘇無痕沒有袖子的那隻手,惶恐的跪下:“屬下萬策保護不利,請二皇子處置!”
“還好,你們及時趕到!”蕭允撇了一眼那些人盯著蘇無痕露在外麵的玉臂,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頭,脫下自己外袍將蘇無痕裹了起來。
“二皇子英明!這些畢月國人的確是太平黨所控!”萬策抱拳道。
原來如此,蕭允一反常態的停下來喝花酒,而且隻帶了三人,其中兩人還是看上去柔弱的女子,隻是為了麻痹對手。
蘇無痕不得暗暗的佩服蕭允的心思。隻是這太平黨是前朝餘孽,一直作為暗流在暗處破壞成朝的經濟命脈,隻是為何今日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做出刺殺皇子和公主的事情來?
回到驛站後,蘇無痕拿著這個疑問問蕭允時,蕭允隻是冷冷的看了蘇無痕一眼道:“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
蘇無痕不甘的捏斷了一根蕭允桌前的筆管:“我必須知道!”
蕭允目光落在哪根斷成了兩節的筆管,慢悠悠的吐出兩個字:“蕭承!”
“怎麼會是他?”蘇無痕原本以為是蕭行奕或者皇後,但是萬萬沒有想到是蕭承,她對蕭允的答複不是很滿意。
“你不信?”蕭允嘴角扯起一絲冷笑,“莫非你也以為他隻是一個弱不禁風的病秧子?嗬,他要真是個病秧子,也活不到今天了。”
蘇無痕皺了皺眉頭,蕭允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蕭行奕後宮七十二後妃,不知道生下來多少子女,可是活到今天的皇子,隻有一個病秧子和一個癡呆,至於這個健康的蕭允更是一個另類,據說他年少的時候並不是在後宮裏度過的,隻是幾年前被皇上帶進後宮的。
“太平黨不是反成朝的麼?他們為什麼會為蕭承賣命呢?”蘇無痕繼續問道。
“你的問題太多了,我看你還是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早上我就帶你進宮!”蕭允拍了拍手,門輕輕的扣了三下。
朱少羽進來,對蘇無痕微微一行禮道:“公主請!”
蘇無痕撇了撇嘴,不以為然的走了出去。
“公主,這是二皇子送來的壓驚湯!”李嬤嬤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打量著蘇無痕的表情。
“不用了!”蘇無痕擺擺手,“我沒有受到什麼驚嚇!”
李嬤嬤放下手中的熱湯,歎了口氣:“公主是不是怪二皇子的無情?”
蘇無痕聽罷,心裏猛的一抽,李嬤嬤尖銳的話語一下子刺中她的要害,自己一路上來想盡辦法拖延時間,可是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一年不到的時間,自己就披上兩次嫁衣,一年不到的時間,自己就將身心遺落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上。
哥哥在天之靈也會痛心不已吧。
記得宋嶽霖曾經說過一段話。
紅胭脂、白水粉,長發披肩,耳環搖曳,星光一樣的眼眸,在我未定神的刹那,就已被你奪去魂魄。
可是就是這樣子的自己卻留不住那個男人一點點的柔情。
蘇無痕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於是披上外衣,走到驛站中間的院落裏來,是夜,星輝滿院,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花香,隻是良辰美景虛設,辜負了一壇醉影流光。
蘇無痕對影起舞,望月飲酒,淺吟低唱,淚流滿麵。
淡淡的施粉,輕輕的掃眉,淺淺的暈唇,緩緩的換裝。
這次穿的是無憂送來的大紅的畢月鳥朝服,戴的是六翼畢月鳥鳳冠,顆顆七彩琉璃珠穿成喜簾遮擋住絕美容顏。
“公主!”小珠看著拿著香粉一遍又一遍撲蓋的蘇無痕的青眼圈,心裏很是不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蘇無痕浮腫的眼睛,青黑的眼圈,她昨夜起來上茅房,看見了月下那麼一個驚為天人的蘇無痕,那麼一個傷心欲絕的蘇無痕。
“走吧!”
月下那麼一個驚為天人的蘇無痕,那麼一個傷心欲絕的蘇無痕。“按照畢月國的規矩,請二皇子將公主背上花轎!”一位臉生的穿著畢月國禮服的男子,往蘇無痕的身上撒了一把花瓣,高聲道。
透過疏落的喜簾,蘇無痕隱約的看見一身煙粉色滾黑邊錦袍的蕭允,笑吟吟的對自己點點頭,然後轉過身去,一撩襟前長袍,在蘇無痕的麵前慢慢的蹲下身。
小珍攙扶著蘇無痕在蕭允背上趴著,蘇無痕貪婪的呼吸著蕭允身上的氣息,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相見了,此後山高水遠,相見無期。
盡管自己給自己說過,淚在昨夜已經流完了,可是在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溫熱的流水落到蕭允的脖子裏,他的身子微微一抖,旋兒恢複了正常:“哭嫁是中土的習俗,在畢月國是沒有那麼多禮節的。”
蘇無痕沒有說話,隻是將腦袋埋得更深了。隻是希望: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再長一點。
“請公主上轎。”
“請公主上轎。”
不知道耳邊說了多少遍,蘇無痕才恍然驚醒,托著小珍的手從蕭允的背上慢慢的滑下來,走向轎子,轎簾無情的落下,遮蓋住了所有的容顏,蘇無痕的大腦一片空白。
“起轎!”隨著那畢月國男子長長的一聲吆喝,轎子穩穩當當的起了。
蘇無痕低頭看著自己在吉服上雪白的雙手,忽然笑了,這雙手抽到了先朝賢後才抽到的鳳凰簽,父親原本以為自己是注定了要當成朝皇後的命,以至於將全部提親的媒婆都拒之門外,可是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遠去了畢月國,當上了畢月國的王後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轎子忽然猛地往前一墜,轎外響起一聲冷喝:“保護好公主!”緊接著是一陣陣兵器相撞擊的叮叮當當聲。
蘇無痕皺了皺眉心,這太平黨的刺殺活動也太密集了吧!
蘇無痕思緒還未定,卻感到一股強勁的劍氣,透過轎簾,迎麵而來。蘇無痕微微一側身,“刺啦”一聲,鋒利的寶劍刺破轎簾,擦肩而過。
就在蘇無痕反應的那一瞬間,她感到不僅是前麵,而且在四麵八方都湧動著一股霸道的殺氣。
她毫無退路,隻能從轎頂破空而出。還好帶著鳳冠,轎頂的竹簽僻啦四散開來,蘇無痕。
蘇無痕也來不及做其他想法,伸手將頭上礙事的鳳冠一掀,隨手一扔,擊中三個持劍的蒙麵女子。
“你就是蘇無痕!”躲過那個鳳冠的那個女子冷聲問道。
“我就是!”蘇無痕剛一答應,那十幾個女子竟然放開其他的人不做糾纏,十幾把劍同時攻上來,招式竟然是同一套劍法路數,並且正好相輔相成,爆發出的威力何止增加了十倍。
蘇無痕驚的倒退了十幾步,不知所措。
“小心!”
“啊!!”
耳邊呼呼的響起風,眼前的山崖和山崖上長勢古怪的鬆樹都飛快的離自己而去。
自己這是墜崖了!這次一定會死了吧。蘇無痕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想象著自己是一隻鳥,在雲端飛翔。
“嘭!”不知道墜了多久,蘇無痕終於著陸,並沒有撕心裂肺的陣痛,背上卻軟綿綿,是不是閻王爺看自己在陽間受的苦太多了,所以到了地獄不舍得折磨自己了呢?
“哎呀!你個死女人,哎呀呀,我的畢月鳥啊!好不容易從畢月國偷出來的鳥崽子,就這麼……”蘇無痕耳邊雖然聒噪卻清亮的聲音,似乎和小說中描寫的牛頭馬麵不一樣。
“你個死女人,裝什麼死?”那個聲音愈加的逼近。
蘇無痕勉強的睜開眼睛。
春日的陽光從樹的枝丫裏斜斜灑下,少年潔白的麵孔帶著點淡淡的玫瑰紅,雙目晶瑩閃爍,嘴角掛著一朵調侃的笑容。
“你!哇,師傅天上這次不掉餡餅,改掉仙女了!”那少年還沒等蘇無痕說話,就唧唧哇哇的跑了開去。
“子弗,你亂叫啥呢?”那個少年拖著一個蓬頭垢麵的滿臉都是胡須的男子過來,蘇無痕倒吸了口氣,要是自己第一眼看見這個男子,估計自己會真以為到了地獄。
“師傅,你看!”子弗指著蘇無痕邀功一般的對那男子說。
男子皺了皺眉頭,上前端詳起蘇無痕來。蘇無痕謹慎的退了退身子,可是微微一挪,牽扯起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做疼。
“這就是女人?”男子伸手欲碰蘇無痕,蘇無痕縮了縮手避開。
“師傅,書上說:男人是不能隨便碰女人的。這是無理的舉動。”子弗上前製止道。
那被稱呼師傅的人長長的哦了一聲,扭頭對蘇無痕長揖到地:“小生卿淩風拜見姑娘。”
蘇無痕剛剛一抽的心此刻再次被抽了起來,不知道這個男子到底想做什麼。
“哎呀,師傅!那是唱本上寫的台詞!”子弗對這個卿淩風甚是頭疼,一把把他推開:“你快去洗刷下,免得嚇壞了美嬌娘!”
卿淩風,被子弗推著往前走,卻仍舊是不忘回頭看了一眼蘇無痕,咧嘴一笑:“小娘子,等著官人我!”
蘇無痕第一次被一個人看的如此心驚膽戰,等他走遠了才長長的噓了口氣。
子弗送走卿淩風之後,抱歉的對蘇無痕笑笑道:“剛才嚇唬到了小姐,真是抱歉,卿淩風是我師傅,不知道什麼原因從小就被囚在這山崖下,一年前我采藥不小心墜下山崖,得他悉心照料,並教我武功,我看他可憐所以留下來陪他。別看他蓬頭垢麵,可是人不壞,隻是因為從小生活在這山崖下麵,現在對外界的了解也不過是我之後給他帶來的一些書籍,所以!”
子弗說道這裏,蘇無痕也了解了一個大概,她倒是對那卿淩風的境遇感到了同情:“你為什麼不帶他出去看看呢?”
子弗低了頭:“你也看見我師傅現在的狀況,我想等他能接受外麵的一些東西了再帶他出去,要不然,對他不是一件好事情。”
蘇無痕很以為然的點點頭。
子弗從身邊的包袱裏掏出一根草藥,蘇無痕認識那是上好的傷疼藥草,子弗道:“雖然說你跌倒我的鳥身上,但是受傷還是不輕,幾天都動不了的,這裏也沒有其他的人,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敷藥!”
“我介意!”蕭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無痕的心漏跳了一拍,那聲音之後又是一段時間的沉寂,一定是自己幻聽了,自己的性命他怎麼會放在心上?
可是子弗下一句話卻讓蘇無痕的心狂跳了起來,“你是誰?為什麼不出來?”
“想不到樹下先生的高徒子弗,竟然願意屈尊到這驚雁崖來陪一個傻子!”蕭允一身煙粉色的長衫,不知道刮破了多少地方,還沾染著斑斑的血跡。
“他不是傻子!”子弗皺著眉頭回敬道。
蕭允沒有說話,已經款款的拾階而上,逼到了子弗的麵前,伸手到子弗的麵前:“把藥拿來,我幫她敷藥!”
“我不可以幫她敷藥,你為什麼可以?你是她什麼人?”子弗捏著那一根草藥,皺著眉頭看著蕭允。
蘇無痕目光落在蕭允的臉上,她感覺到心很滿很滿,滿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了,她屏住了呼吸,按住了心跳,生怕一不留神就錯過了他嘴裏能說出那兩個字來。
“我是她二哥!”蕭允撇開眼,不去看蘇無痕期待的眼神,冷冷的道。
一句話將蘇無痕生生的冰凍在了當場,蘇無痕甚至不願意看見他,不願意聽到他從嘴裏說出那殘忍的字句。
子弗看了一眼蘇無痕,蘇無痕垂著眼簾,沒有異議,子弗隻好將草藥遞給蕭允道:“如此,那便你來吧!”
蕭允接過草藥,點頭:“你幫我守著附近不要有人靠近。”
子弗撇撇嘴,伸手捏了個訣,中指一彈:“我已經布了個結界,你放心沒人可以看見,也沒有人能進來,一個時辰之後結界自動回消失。”
蕭允扭過頭去,輕輕的扶起蘇無痕,一隻手笨拙的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不解的道:“你大難不死,還傷心什麼?”
蘇無痕手緊緊的拽著蕭允的衣袖,顫抖的聲音:“你哪裏受傷了?!”在前後仔細檢查了一番,蘇無痕確定他身上的血都是對手的血時,才長長的籲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