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桂花是個例外(1 / 3)

“小姐,這是二皇子昨兒送過來的茶葉,請小姐嚐嚐。”小珠遞過來一個茶碗。

蘇無痕聽到“二皇子”三個字,心角抽了抽,伸手接那盞花茶。

她的手指纖長均勻,白得透亮,細致如玉,修剪齊整的指甲上,泛著淡淡的朱貝的色澤。當她用拇指與食指捏著那粉彩的茶盞時,那瓷器上的魚兒仿佛都活了起來,遊過去舔她的手指。

蘇無痕輕輕地抿了一口茶,衝著小珠點點頭:“香甜可口,濃淡適宜,二皇子的茶越來越好了,隻是怕到了畢月國再也喝不到這麼好的茶了。”

聽到蘇無痕說起二皇子,小珍拿著衣服手抖了一抖。蘇無痕和二皇子的事情,小珍和小珠都很清楚,隻是不清楚一個為什麼要將自己的女人送給別人,一個還歡天喜地的等著出嫁。

“小珍,愣著做什麼?待會二皇子等久了。”蘇無痕放下茶碗淡淡的道。

“小姐!”小珍欲言又止,蘇無痕揮了揮手,在二人的協助下穿好衣服,梳妝停當,最後替她蒙上一根淡淡粉的麵紗,已經是六更天時光了,推開門,門外已經跪滿了宮女、嬤嬤和太監,這些都是陪嫁的人。

嘖嘖,還是當公主要,這架勢真是比自己當貴妃的時候要氣派多了。

蘇無痕嘲笑的抬起眼睛,目光越過人頭落到牆外的一枝紅杏上。

“兒啊,此去千裏,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提防那些地上冷不丁冒出來的石頭啊,飯裏不小心沾上的鶴頂紅啊。”皇後拉著蘇無痕的手,低聲的咬牙切齒,護甲再次的嵌入蘇無痕的皮膚,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一場母女情深的感人畫麵。

“多謝娘娘,今日一去,娘娘的心頭刺終於可以拔掉了,隻是提醒娘娘一聲,那個假貴妃給伺候好了,指不定哪天被爹爹發現了。”蘇無痕冷冷的回敬,大半年的折磨,已經將她柔順的性格折磨的麵目全非,她已經受夠了。如今,她終於可以跳出這個火坑,終於可以直抒胸臆了。

“嗬嗬!”王鳳霞冷笑起來,“蘇相,皇上自然會擺平的。”

蘇無痕就在一堆人的簇擁下,如第一次走進這皇宮一般,又浩浩蕩蕩的走了出去。身後的朱紅大門沉沉的關上,蘇無痕覺得心裏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坐轎子還是騎馬?”蕭允一改往日的深黑,一聲淡淡煙粉色的春袍,在煙柳依依的背景之下格外的春意盎然,看的蘇無痕心裏一片明媚。

“今天真是個豔陽天,自然是要騎馬的。”蘇無痕不顧身後一幹人等倒吸口氣的吃驚,一個利落的翻身上了蕭允身邊的一匹雪白大馬,粉綠色的長裙柔柔的垂下來,遮住了馬肚子,自然的將柔美和英氣融為一體。

蕭允,眯起眼睛,看的有些失神了。

“二哥,還不開路嗎?莫要耽擱了我的婚期才好!”蘇無痕說著話抖動韁繩,春風徐徐吹過麵紗,露出一彎雪白的下巴。

“這麼著急嫁到畢月國?”蕭允一夾馬肚子,跟上蘇無痕的腳步,和她並排一起。

“這不正和你意麼?”蘇無痕冷笑,一拍馬背,硬是和蕭允拉開一匹馬的距離。

“那個梨花好看,我要摘一枝。”

“那個桃花好看,我要摘一枝。”

“那糖葫蘆好吃,我要買一串。”

“那……”

“夠了!”蕭允從來沒見過這麼麻煩的蘇無痕,這出了宮的蘇無痕似乎和在宮裏的蘇無痕,完完全全的兩個模樣,要是她在宮裏有像現在一般這麼多的名堂,也不至於差點丟了性命。

“恩?”蘇無痕挑了挑眉毛,麵紗下麵浮出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二哥你一向是寵我的,今日怎麼啦?”

蕭允咬牙切齒,恨不得大吼一聲:“蘇無痕!”

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蕭允隻得樣樣事情依著蘇無痕。

“二哥,你看我帶著簪子好不好看?”蘇無痕竟然在在號稱“塞外浣鏡城”的常羊山下一個小鎮逛了起來,真不知道她之前說要按時趕到畢月國成親的說法是真是假。

“好看,妹妹帶什麼都是最好看的!”蕭允握著錢袋的手關節微微發白。

就這樣的幾天,是蘇無痕離開相府後最開心的幾天。唯一讓她擔心的是—。

“小珍,今日是幾號的?”蘇無痕將臉上的麵紗取下,其實出了皇城,識得自己麵容的人少之又少,完全可以不帶,可是蕭允不許,每次都是在蕭允的目光灼灼中帶上。

“公主,今天是十五,聽朱少羽說不出三天,就可以到達畢月國的境內了。”小珍將去年收集的桂花撒到臉盆裏,試了試水溫遞給蘇無痕。

蘇無痕不喜歡珠寶,不喜歡水粉,不喜歡花草,當然,這桂花是個例外。桂花酒、桂花釀丸子、桂花茶,隻要淡淡的幾朵,就能讓蘇無痕陰彌的心情好起來。

“今天又是十五?”蘇無痕皺了皺眉,接過小珠遞過來的毛巾,吸幹臉上的水。

“公主可是擔心二皇子?”李嬤嬤伸手輕輕的將她臉上沾著的一朵小桂花捏下。

二皇子和蘇無痕的事情,是皇宮裏諱莫如深的事情,但是蘇無痕卻沒有刻意的對身邊的人隱瞞。

“要不要加大防備?”李嬤嬤盯著蘇無痕問道,不放過她臉上的一絲波瀾。

在後宮是攔不住蕭允的,但在這裏,自己那麼多的護衛和太監宮女,攔住他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他的毒……

蘇無痕長長的出了口氣,沒有說話,靜靜的拿著一麵鏡子照著,半天才輕聲的道:“是不是在別人的眼裏,我是一個有著貴妃尊寵卻仍舊是要勾引皇子的狐狸精?”

“公主!”三人猛然聽到蘇無痕這般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蘇無痕並沒有著急的叫她們起來,隻是輕輕的將鏡子放下,自言自語:“我看先朝傳記,很久之前曾經有過一個魅惑天下的狐狸精,貌似也姓蘇,叫蘇妲己!”

“先朝傳記裏所描述那蘇妲己,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梨花帶雨爭嬌豔;芍藥籠煙騁媚妝。你想學她,還需要下些功夫!”蕭允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開了大門,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徑直朝蘇無痕走去。

蘇無痕抬眼看了看他,嘴角隱出一絲令人察覺不到的笑意,她揮揮手,示意李嬤嬤三人下去,李嬤嬤帶著小珍、小珠小心翼翼的關好了門窗。

“二哥此次前來做什麼?”蘇無痕每每看見她,心裏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曾以為那是心動,可是聽聞他細細的為自己將來打算,要將自己送個畢月國,自己不是三番五次告誡自己要遠離他麼?為何—。

“來愛你!”蕭允伸出兩個指頭,挑起蘇無痕纖小的下巴,迫她與自己對視。

“我是你妹妹,你不能亂倫!”蘇無痕冷笑著一把打開蕭允的手。

“無痕!”蕭允也不惱,第一次在蘇無痕的耳邊輕輕的喚了一句,淡淡的氣息在蘇無痕的耳邊縈繞,“今天是十五。”

“我知道今天是十五,但是我不是你的食物,我在想你把我送到畢月國之後,誰來替你解毒,要是老是有女子失蹤或者發瘋,指不定皇上會看出個端倪來。”蘇無痕踱開幾步。

“你,可是在關心我?”蕭允上前兩步,再次的捏住蘇無痕的下巴,將她的臉扭轉過來對著自己。

“沒有!”蘇無痕再次扭過頭去。

蕭允再次扭過來。

兩個人孩子般的賭著氣。

最後還是蕭允的耐心被折磨的消失殆盡,扭她臉過來之後,再也不給她轉過去的機會,一個冰冷的唇就落了下來。

蘇無痕一昂頭,那個吻落到了蘇無痕的下巴,“不可以吻我,我總要留點給我未來的夫婿!”

“蘇無痕,你!”蕭允眉頭皺了起來,狠狠的在她鎖骨處咬上一口。

整個房間裏死一般的安靜,隻聽到兩個沉重的呼吸聲,和肢體相撞擊的聲音。

天已經淡淡的發白,蘇無痕瞥了一眼身邊沉睡的蕭允,起身掀開被子,手剛撫上茶壺,就聽到床上的蕭允翻了個身,麵對著自己,口齒不清的道:“水!”

蘇無痕聽罷,手一抖,恨不得將茶杯砸過去,但她還是克製住了,端了一杯水遞給蕭允,不料那閉著的眼睛呼的睜開,毫無聚焦的紅色的眸子將蘇無痕打量了好一番,猛的扣住她脈門問道:“你是誰?”

不是說自己的身體可以緩解蕭允身上的“愛傷離”麼?為何今日之後,他的眸子依然鮮紅?甚至嚴重到了和第一次一眼不認識自己是誰了?

蘇無痕正思量如何和他說,卻隻見他自己又忽然閉上了眼睛,接過拿茶杯一口氣將水喝完,把喝剩下的水杯往蘇無痕的手中一塞,然後倒頭又睡。

蘇無痕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公主、公主、二皇子不見了!”一個冒失的領頭侍衛一把掃過阻擋他的李嬤嬤和小珠,推門而進。

蘇無痕這才端起的杯子,水還沒到嗓子裏,就被一群侍衛給打斷了。她皺起眉頭掃了幾人一眼,咬牙切齒的將那杯水和幹淨,才慢慢悠悠的道:“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公主,剛才有刺客刺殺二皇子,我等衝進去之後,竟然發現二皇子不見了!”侍衛這時才發現蘇無痕身上隻穿了簡單的中衣,披了一件男人的長衫,定睛一看那長衫有些眼熟,似乎正是二皇子白日所穿。

“朱少羽,你太放肆了!”李嬤嬤皺著眉頭,看著侍衛在蘇無痕身上的目光,冷冷的哼了一聲。

“公主恕罪!”那喚作朱少羽的侍衛這才慌忙的按劍跪下。

“大清早的天還沒亮,你們就嚷嚷什麼?”一個渾厚的男子的聲音在蘇無痕的床上響起,蘇無痕看著朱少羽驚愕的抬起頭,一臉興趣的坐在凳子上看戲。

“二、二皇子……”朱少羽的眼睛睜得和他張大的嘴巴一樣大。

“朱侍衛,你幻聽了。”蘇無痕揮了揮手,湊到他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大清早擾人好夢……”

“是!屬下告退!”朱少羽抱著寶劍慌張的隨著李嬤嬤下去了,似乎這個房間裏放著一個吃人的怪獸。

“你就這樣放他走了?”蕭允這時候才慢慢悠悠的醒過來,伸手在床邊的掛鉤上摩挲了半天,沒摸到衣服道:“過來!”

蘇無痕知道他是要自己身上的衣服,於是乖順的走過去,將身上的衣服遞給他。

對上蕭允一片荒蕪的眸子,蘇無痕心底歎了口氣。

“外麵冷!”蕭允伸手接過蘇無痕遞過來的衣服,順便輕輕一拽,就將蘇無痕拽進了自己的被子,一股腦裹了。

“為什麼阻止我殺了他們?”蕭允雙手握住蘇無痕冰冷的手,一低頭含住蘇無痕的耳垂在舌尖把玩。

“既然是跟著你出來的貼身侍衛,肯定都是你千挑萬選的,為了我隨隨便便死了,不是你的損失麼?”蘇無痕強抑住心頭的躁動,假裝淡淡的道,推了推身邊的蕭允,閉上眸子欲睡一個回籠覺。

“萬一流言流傳開來……對你的清譽。”蕭允順勢放開了蘇無痕,雙手枕在頭下饒有興趣的問。

“我還有清譽麼?”蘇無痕冷笑了一聲,四下裏又陷入了格外的沉寂。

即便是蘇無痕想盡了辦法拖延路上的行程,可是他們還是最終到了畢月國的境內,高高鼻子的美女穿著露肚皮的短衫,大膽的看著成朝來的男人。

“畢月女子正是閉月羞花啊!”走在蘇無痕令一側的朱少羽不由的感歎,經過前天的刺客事件,蕭允就讓自己的貼身侍衛擔負起了保護蘇無痕的重任。

“男的都是好色!”身後一向持重的小珍忽然撇撇嘴。

朱少羽立馬噤了聲。

蕭允目光掃了朱少羽一眼,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酒肆對朱少羽道:“即來畢月國不喝流光酒,一定是人生一大憾事,走,我們去喝酒!”

蘇無痕很是好奇的是,蕭允一路來對自己的磨磨蹭蹭多有不滿,可是真的到了畢月國,他倒有了閑逛的心思。

四人走進蕭允所指的那個酒肆,兩個穿著紅衣肚兜的畢月女子走過來,肚兜上垂下的金珠流蘇,隨著她們富有彈性的腳步一陣亂晃。

“幾位客官,要吃點什麼?喝點什麼?為首的那個女子走進蕭允,要去拉他的胳膊,蕭允微微皺了皺眉頭,躲過了那個女子的纖纖玉指。

“來一個包間,兩壇醉影流光,幾碟小菜。”朱少羽吩咐道,塞了一錠不小的銀子給紅衣女子,蕭允微微點了點頭,看來他甚是了解蕭允的胃口。

那紅衣女子引著四人轉了幾個彎,來到一處安靜別致處,掀起珊瑚珠子簾子,露出一個矮榻,矮榻上一個方正的矮腳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四套藍色鑲金邊琺琅餐具。

蘇無痕和小珍相互看了看,覺得好奇,倒是蕭允和朱少羽似乎司空見慣了一般,脫了鞋子盤腿坐到了矮榻上。

“上來!”蕭允見兩人磨磨蹭蹭,將手遞給了蘇無痕。

蘇無痕端詳了他的手一番,一抬頭去看見朱少羽偷偷撇來的眼光,於是微微一搖頭,沒有脫鞋,輕輕一躍,自己坐到了矮榻的邊沿,雙腿半垂在外麵。

蕭允收回手,沒有說話,轉而拿起一個精致的杯子研究起來。

小珍也就學著蘇無痕的樣子,坐到了朱少羽的身邊。

那紅衣女子笑臉盈盈的問道:“二位小姐無須顧忌,此處雅間不會有其他的男子來。”

言下之意,蘇無痕和小珍大可以放心的脫鞋,也不會有無禮之說。蘇無痕心驚這畢月國女子的豪放,臉微微一紅,隻好學著蕭允盯著一個杯子看了起來。

那紅衣女子也不再多說,雙手拍了一拍,一隊綠衣女子魚貫而入,或手端酒水,或手托小食,依次的上前擺在桌上。其中一個妖媚的女子再給蕭允斟酒的時候,忽然對蕭允粲然一笑,伸手去撫摸蕭允手指上的蟠龍扳指。

蕭允微微一皺眉頭,不著神色的將手縮了回去,端起那個酒杯,放在鼻子下慢慢的嗅著:“不愧是畢月國的好酒!”

一行女子下去後,紅衣女子又拍了拍手,兩行金色衣裳的女子上前,一行女子手持不知名的樂器,丁玲哐啷的開始彈奏,一行女子隨著那熱鬧的曲調,靈巧的擺動著腰,惹得腰間流蘇上的鈴鐺一片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