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澤和片倉都想起了在權兵衛嶺的事。天地教的人抓住了兩個人,讓那兩個人從絕壁上變成鳥飛走。兩個人做了鳥飛的姿勢:身體前傾,兩手向後。
北卷市和北卷警察署現在很亂。輪胎市長幸免於死,現在重傷之中,北卷警察署的五個便衣被殺了。這正是生死存亡之機。盛岡警察署在調查五人的死因。雖然報紙上報道推測是駕駛錯誤而導致的事故,但究竟是什麼使北卷警察署的人在那樣的山路上高速駕車呢?如果解釋不清這個疑問,就會出動縣警。如果那樣的話,就壞了。在這生死存亡之機不乘勝追擊是不行的。
要等待。山澤想到,如果這次監視不成功,那隻好想別的辦法。
“我就看到了那男的一眼,好象是上了年紀的人。”
亂交晚會上的女人大部分是天地教信徒。如果司祭加入的話,馬上就會暴露身份。
他向報社打電話。找到讀者欄的編輯,向他要目擊者的地址、姓名並找到上田隆二的家。
京子不見了。
京子開始移動腳步。
北上川在右邊,這裏仍是北卷警察署的管區。
片倉用左手招呼山澤,聲音很大,雙手緊緊握著望遠鏡,雙眼一刻也不離開。
他向讀者欄看去:
那條通通往和秋田縣相接的深山。
山澤失去重心,跪到了砂地上,不過他馬上站了起來。
可是在那之前,片倉的身體不知被什麼吊了起來,接著片倉在空中轉了一圈,重重地摔到了砂石上。
“你的功夫確實很高,我承認。不過,現在並沒有結束,才剛開始。怎麼樣,小心點兒,我可下殺手了,你看準機會也可以把我殺了。”
把他帶進飯店或旅館,不能說是好主意。隻能是把車停在交通量小的地方,在車裏審問,或是把他帶到野地裏審問。
“幹不幹?”山澤問。
“如果這家夥是司祭……”山澤自言自語道。
高鼻粱,薄嘴唇緊閉著,象是顯示出一種堅強意誌;胡須很白很幹淨,整體來說,可以說是福相。很有風采,把他的風采綜合到一起,起到畫龍點睛作用的就是那雙眼,他的眼細長,眼角很大。
北卷醫院是一所有四層建築的綜合醫院。
“我是左幸吉。”左沒有動。
司祭用性愛、幻術和鞭子把這些少婦們培養成狂熱的信徒,然後帶著男女信徒周遊全國各地。這是為了從銀行搶現金。恐怕他們走遍了日本各個角落。天地教是一夥極難鬥的銀行強盜。
回到汽車上,拉出了司機。
“不知道。可能是倦眠術一類的東西。”
旅館的女傭人說她傍晚出去買東西,一直沒回來。
片倉心裏說。是左幹的。左從北上川河灘跟蹤片倉和山澤到旅館,然後拐騙了自己的妻子。那麼容易地騙走自己的妻子,這肯定是司祭。要是別人,妻子肯定會反抗,會喊叫。要是司祭,他就會用幻術使妻子喪失意誌。
現在終於能夠複仇了。最先報的仇是殺了北卷警察署的五個警察。自己的敵人不光是天地教,還有北卷市和北卷警察署。這不能不說是極其可怕的敵人,但是不管敵人多麼強大,仇是不能不報的。
“誰都一樣。即便是北卷警察署幹的,他們也會把她交給左幸吉。哎,等等……”山澤忽然沉默了。
“哎呀。”山澤叫了起來。
“站住。”片倉說道。
但是他第二次被抓進了天地教的巢穴,受盡折磨,勉強活了下來。被抓進去的妻子成了天地教男人們的性奴隸。她對丈夫片倉的沒骨氣感到絕望,最後甚至想殺了他。片倉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不過他終於活了下來。
片倉看清一切後,擦著了火柴。
隻剩下純粹的複仇了,山澤想。考慮京子的安危也沒有用,隻有認為京子已經被殺而盡全力去戰鬥。即使京子被當做盾牌,那也一往直前,不然,山澤和片倉就沒有取勝的可能。
“靜靜地跟我來。”
片倉壓低身軀,把左扛在了腰上,然後使出全身的力量抬起了左,年老的左一下子兩腳懸了空,片倉滿懷仇恨地把他向河灘上摔去。
把視線移開——她拚命這麼想。她明白這樣下去會中司祭的幻術。把視線移開,趕緊呼救。大聲喊。雖然人不多,但還有過往行人。隻要大叫就能從司祭這裏逃走。京子明白這一切,但她卻呆立在那兒了。
“男的呢?”
可是太無聊了。在旅館裏閉門不出近十天了。自己的丈夫和山澤每天都出去。連說話的夥伴也沒有。想外出散散心的念頭在一天天地增強。
片倉吃盡了魯莽行事的虧,他決意再不重蹈複轍。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天地教。”左靜靜地回答。
“怎麼了?”
一邊喊,一邊去抓左幸吉。就在這一瞬間,左沒有了蹤影,隻剩下了拐杖打風的嗖嗖聲。一兩秒之後,他們才明白,那是風刮過河灘的聲音。
醒來時,早晨的太陽已老高。
片倉從酒吧間出來已很晚了。他搖搖晃晃地回了旅館。
在哪裏審問左呢?片倉和山澤都沒有主意。因為有司機在,所以有些麻煩。要是把司機放了,他肯定會去報告警察。不過也不能連司機也殺掉啊。
“京子。”這個男的把視線轉向了京子。
“……”
“你還是別費心了。”左的聲音很平靜。
殺掉司祭,向天地教的男人們複了仇,那一切就都結束了。不,鐮田還活著。一定要殺掉這家夥。這個鐮田是非殺不可的。
“幹。”片倉回答。
“您是誰?”左問。
在百貨店買了內衣,她就往回走。百貨店和旅館之間隻隔兩條街。
京子感到有點兒輕微的頭暈。
“您是誰?”
司機在哆嗦。
幸好,夜幕開始降臨,到左出來的時候,大概天就全黑了。
“我是誰?我是被關在你家裏的那個人。已經忘了?”
“等等,片倉。”山澤叫住了片倉。“你先下去,我收拾他。你打不過他。”
“轉過身來。”隨著片倉的聲音,左慢慢地回過頭。月光照亮了他的一半臉,另一半臉仍然同黑暗融在一起。兩眼中閃著微光。左叉開兩腿,拄著拐杖。
司祭發灰的雙眼盯著京子。這是一雙敏銳的眼睛。從裏麵發出一般微光,這光通過京子的瞳孔,使京子的意識麻痹了。
“是,是。”
“你沒受傷吧。”左問。
這所醫院臨街,路對麵是住宅區。片倉和山澤就藏在可以看到醫院正門的一家住宅的二層。這家住著一個寡婦,還不到四十歲,在高級飯館做女招待。
監視了七天,沒有發現左的蹤影。片倉很著急。雖然不知道左去哪裏出差了,但是他的房子燒了,鐮田也重傷要死,肯定這邊也和他聯係上了,那他不可能不回來看望鐮田。
“對,就是這家夥,一點沒錯。”
片倉也跑了起來。
山澤想,如果沒準備就碰上他,很可能中計。
從明亮的北卷醫院門口,走出了一個男的,是左。他慢悠悠地走著,把拐杖夾在腳下。
片倉說明來意後,山田說:
“喂,前麵右拐。”片倉命令司機。
兩個人都恨自己太笨了,特別是片倉。怎麼就沒想到左是司祭呢?!
山澤有這樣的直覺。當然,光憑直覺不行,可是無法調查。一進醫院就會被察覺。如果鐮田在這所醫院的話,他肯定在特殊病房,但是調查特殊病房太危險。
片倉不那麼認為,他就在旁邊。從左揮動拐杖到他消失還不到一分鍾。他消失後到兩個人開始找他之間過了幾分鍾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不過要是這樣,左幸吉,不,司祭必須用飛鳥的速度跑掉。這是不可能的。還是被弄亂了時間的感覺吧。
“好,走吧。”
司祭用搶來的錢向北卷市投資。進入不動產和其他領域。司祭的財產越來越多。現在司祭左掌握了全市。這可能就是司祭的目標吧。把一個城市做為自己的私有財產。錢可以生錢,不久左就可以買下北卷市的絕大都分。
穿好衣服,準備去山澤那裏的片倉打開門,看到腳下有一張紙。是山澤留的,上麵寫著“睡吧!”
小汽車停在醫院大門口,也許是左幸吉專用的私人車。看著它,片倉突然想出一個主意。
“殺了你老婆對他們沒有好處。他們要殺的是我和你。你老婆大概還活著,不過可能是做為性奴隸。”
“左幸吉肯定坐車外出,去過很遠的地方。去哪兒了?老實說。”
“真是太笨了,怎麼沒想到。”山澤自嘲道。
京子已做好了死的準備。至今一直是在死亡線上掙紮,複仇成功後和片倉死在一起,她就心滿意足了。
商工會議所的頭頭,警察署長,消防署長,副市長,大土地所有者等等……
以後司祭肯定會提防,山澤和片倉也很難進入北卷市。怎樣才能找到司祭呢?一時想不出好注意。
突然,片倉的身體一下子不動了。
安慰的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左這家夥是不是司祭啊。”片倉猛然想到。
誰也不知道左是哪兒的人。據說北卷市70%的大樓歸左所有,他是北卷市的首富。他把鐮田市長當做部下,完全掌握了北卷市的大權。
山澤藏到了醫院旁的小胡同裏,那裏很黑是路燈照不到死角。如果是左一個人從醫院出來就下手。如果他和別人一起出來,就先不下手,由片倉跟蹤他。
片倉拿起了電話。
“是,司祭,我……”
“別喝得酪酊大醉。”山澤說了這句就走了出來。臨出來時,忽然感到有種不安。旅館裏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今天晚上在另一個飯店過夜。片倉會不會又回到旅館裏去呢?也許左已經告訴北卷警察署這個旅館了。大醉的片倉……
“你出來吧。”片倉打開車門,對左說。
第一次見到左,被鐮田命令向其問好的時候,片倉感到在哪裏見到過左。他曾想過左是不是中央政界的要人。
如果劫持左成功的話,那真正的複仇就開始了。
如果那樣,為什麼司祭不把大本營設在北卷市呢?要是在北卷市,他們什麼都能幹。
“北卷警察署的便衣不易發現這個地方。肯定是這家夥。在河灘消失了的左跟蹤我們到這兒來了。”
“危險!片倉,往回跑。”山澤喊道。
——不,是司祭。
“不知道。我隻負責左在北卷市的工作。隻是偶而把他送到盛岡市。”
司機上了車。
原計劃是等左出現後跟蹤他,為此他們準備了帶馬達的自行車。可是左在北卷市沒有私人住宅,正在建的也被燒了。所以他大概要住在專用的飯店或旅館裏。要是飯店或旅館的話,就不好下手了。
對左怎麼辦?——原計劃讓他召供後殺了他,不過現在連司機一起劫持了,有些麻煩。殺掉司機也不好,要不然先把左放了,還是把他按計劃殺掉?要是在盛岡警察署管區內殺,司機就會把片倉和山澤的相貌告訴警察,而向全國發通緝令。要是在北卷警察署管區內,就不大可能那麼做。因為它有短處,警察不會把這件事按一般殺人案處理。
那種風采,那雙眼。
哪兒也沒有便衣。
——睡吧……他啷嚷著到了服務台。
中年司機身體發僵,背挺得直直的。
“嚷就捅死你。”
“我可不客氣啦,老人家。”
讓司祭跑掉了真是件憾事。若是抓住他,可以當場殺掉他。可以讓他供出天地教的秘密藏身之所。
北國的十月已是初冬了。
“這就可以斷定鐮田在這所醫院裏,這家夥是出差回來看望鐮田的。”片倉自言自語道。
在出招之前,山澤看準了左的位置。絕不會因為天黑而把距離弄錯,劈掌肯定會劈到左的臉上。
“看見那女的臉了嗎?”
“往盛岡開。”他命令司機。
黃昏來臨了。冬天的寒風不斷刮過柏油馬路。枯葉和一些象報紙似的東西被刮了起來,這些都沒有逃過片倉的望遠鏡。
司祭在前麵走,後麵京子跟著。想逃跑的意識已經沒有了。完全被司祭掌握住了。
室內燈照到了他的白胡須上,他連眉毛都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