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倉這下子知道了左不是一般的對手。所以他才不慌。
“是。”
山澤在觀察。左向醫院大門走去。司機在後麵垂首站著。左消失在自動門的後麵了,腰板兒很直,背一點兒也不駝。
北卷警察署的便衣肯定在那裏,而且可能正在張網等著片倉和山澤的潛入。
自從住進高野芳江家的二層,至京已經過了七天。片倉和山澤輪流監視著醫院。望遠鏡一直沒有離開過窗口。
左認識組織亂交晚會的那個男的。正是因為左給介紹的,鐮田才相信了那個男的,買了京子,並召集市政要員開了亂交晚會。
山澤看準了距離。
“我們確實握著這張王牌,可是我們怎麼使用它呢?”山澤凝視著北上川的河麵。
可是這隻是一閃念。片倉用手去抓左的胸口,準備給他來個“背口袋”,左肯定會受重傷。
“到車上去了吧?”
踏邊站著片倉。
山澤默默地看著左。
片倉和山澤又回到了河灘。
“我接你來了。”
“是嗎……”片倉雖然不服,但還是讓山澤上前了。左氣息一絲不亂,仍然象塑像似的站在那裏。真是可怕的對手,片倉想:要是山澤,也許還是他的對手。
“遺憾的是你們倆不能打倒我。別費心了。你們還是回去吧。”聲音很自然,一點兒也沒有嘲笑的聲調。“怎麼樣?”
左的雙眼也是這樣。
“鐮田就在這所北卷醫院,這是我的直覺。”
真是個奇怪的人,讓人琢磨不透。
北上川反射著銀色的月光。
看得出來,左給他下過命令,不讓他多嘴。片倉和山澤上了車。左不會把天地教的隱蔽之所告訴司機,左不是那樣的人。
片倉泄氣了。全身的力量都象是跑到了體外。他想抽支煙,但手連抬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不過,不能魯莽。這是左。也許暗中有便衣保護。一定要弄清楚之後再幹。隻要把左弄到手,即使被包圍,也可以他當做人質使用。”
“嗯……”上田拿出了地圖,“出了國道,開上了這條道……”上田短粗的手指指向了縣道。
片倉喝著悶酒。越喝消沉感越象石頭一樣重重地壓在心上。
如果是昨天從河灘上被左跟蹤了的話,就不能責怪京子的輕率。左在虎視耽耽地監視著旅館。京子今天不外出,以後一定會外出。那就必然會被掠走。從他找到旅館的時候起,京子的命運就無法改變了。
“看見了,很漂亮,很白淨。不過我隻看了個側臉,所以……”
“你是左幸吉吧。”
要是那樣的話……
“喂,你鑽行李箱裏去。”片倉奪過鑰匙打開了行李箱。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片倉歎了口氣。
山澤看到左的表情一點沒變。他用兩手握掛著拐杖。從山澤把刀頂在司機背上時,他就能察覺出事情不妙,若想逃跑,完全能從另一側門跑出去。
車開始向後倒。
片倉站到了左幸吉的麵前。片倉知道他不會馬上坦白。帶他到達這裏的途中,他一直保持沉默。這種沉默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所以片倉決定先打他個體無完膚。片倉已經擺好了姿勢。雖然不如山澤,但片倉也多少學過幾招。
“少說廢話。”山澤回了一句。
監視北卷醫院是要抓住左幸吉。鐮田是北卷醫院的理事長,所以他肯定被秘密收容在這個醫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要想抓住不知去哪裏出差去了的左,隻有監視這個醫院。
“為什麼?”
“別著急。”山澤倒很冷靜。
為了殺調片倉和山澤,他們不知會使出什麼手段。京子雖然明白這一切,可還是走出了旅館。附近有個百貨店。她隻是想到那裏買些內衣。她估計這不會出什麼事。
“竟然……”
或者,在監視醫院以前,左已經回來了?給他的辦事處打了電話,回答仍然是左在出差。也許辦事員被下了禁令,不得說出左的下落。
在附近停著輛小汽車,京子被迫上了那輛車,坐在後席上。
視野盡頭漆黑一片。
“功夫不到家呀。”左自言自語。
車子行駛在國道4號線上,沿著國道線蜿蜒而下。
“聽,又在哀鳴……”
山澤也默默地喝著,他一句話也不想說。京子恐怕回不來了。左不會再次大意。即使找到天地教的藏身之所,恐怕也救不出京子。京子會被當作人質,如果山澤和片倉不投降,京子就會被殺掉。
山澤隨便地走了過去,但並沒有大意。他的身體裏有一種打倒對方的鬥誌,神經緊張到了手腳上。剛才片倉一下子摔倒,使山澤變得慎重了。對手不一般,可是山澤也很自信。不論左使用什麼招,自己都不上當。而且因為天黑,剛才片倉和左是怎麼動手的自己沒看清。小心謹慎是應該的,不過山澤沒有一絲不安。
兩個人一動不動。
左也是敵人。一定要在讓他說出與天地教的聯係後殺了他。
“我什麼都沒看見,所以……”司機在哀求。
兩個人要了一瓶威士忌。片倉和山澤酒量都很大。可是片倉很快就醉了。酒精給他帶來了消沉感。
京子在傍晚走出了旅館。這是盛岡市郊的一所小旅館,丈夫片倉千千叮嚀萬嘲咐她不要外出。京子也並不是特別想外出。雖說這裏不是北卷市,但盛岡市緊鄰著北卷市,決不能說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也許北卷的警察便衣就散步在附近。萬一被他們發現那就全完了。不僅是自己,自己的丈夫和山澤也會遭到不幸。
片倉騎上了自行車,繞遠道接近了醫院。在靠近醫院門口的宅院牆根停下了自行車。這時天已經黑了。路燈越來越顯得亮了。
“除此之外,不可想像。就是這家夥。這事對他來說容易得很。”
片倉把視線從報紙上移開了。
是嚇呆了嗎——山澤想到。人有時在突然事態發生的時候會動不了。沒有受過訓練的人從判斷到反應需要幾秒鍾的時間。因為山澤進入車內隻是幾秒鍾的事,所以也可以認為左不動是由於這個原因。
怎麼沒有看出左就是仇敵天地教的司祭呢?
“是,隻要我知道,我一定老實回答。”
“停在那兒。”片倉讓司機把車停在了遠離國道和縣道的地方。
腳也踢空了。
“把那輛車……”
“市政府或者是飯館,我說的是真的,再沒有往遠處去過。”
“不,我再喝點兒。”片倉不想回去。
片倉呼吸急促起來。
劫持左,讓他供出與天地教的聯係,順手殺掉左,這就是片倉的想法。
“明白。”
“如果不老老實實地回答,就殺了你。”
——若把小汽車奪過來,就可直接駛出北卷市。
“好久投見啦。”京子在意識的深處聽到了司祭那沙啞的聲音。
片倉坐上了助手席。
左是一個人出來的。
“走。”片倉和山澤讓左走在前麵,向河邊走去。夜空下有淡淡的月光,映在水麵產生了一種朦朧的銀光。
“慢點兒,倒車。”山澤向司機命令道。山澤認為左是一個不一般的人物,相當有膽量。
“這家夥真可怕。”山澤叫道。
“因為不知道左就是司祭所以大意了,下次碰到他,一定不要看這家夥的特定動作。一看說不定就中了他的招法。”
那是八月下旬,至天已過了四十多天時間。其間發生的各種事情不斷浮現在片倉的腦海之中。他在家裏客廳找到了一個指紋,並察出了它是下町一個工人的指紋;然後調查了那個工人的情婦;闖進了位於權兵衛嶺的天地教的巢穴,受盡了難以言狀的屈辱。
“也許有這個必要。”
片倉把焦點移向了從車上下來的人。
“先用槍打中他的腿怎麼樣?”
片倉不說話了。胸中燃燒著一股怒火,他想我一會兒就你知道我是誰。
據說左一個月中的大部分時間在出差,如果左是司祭,那就是理所當然的了。左作為司祭,大部分時間會君臨天地教生活。
已經看不到拐杖了,隻聽到嗖嗖的聲音,左幸吉這個黑影漸漸融進了青黑色的夜空。
應該見過,片倉在生自己的氣。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司祭。
當時兩個人飛向空中,消失了。現在左用拐杖呼來風,並在風中夾雜了被掠少婦的哀鳴,然後消失了。他消失以後,那種夾著哀鳴的風聲還留了一會兒。
“奪過來,是嗎?”山澤接口道。
不管怎麼說,他要報仇。
片倉想起了那次亂交晚會。左幸吉端然正坐,沒有去找女人。要是司祭,那就講得通了。如果司祭加入亂交,那他可以獨占女人。
“被帶走了?……”片倉自言自語。
山澤跑了起來。
上田是個很好說話的男子。也是小型卡車的司機。
“盛岡的什麼地方?”
劈掌劈空了。
她停住腳步,朝那男的看去。
“是嗎?”左慢慢地點了點頭。
“你們聽,有風的聲音。”
“行。”
但是,左一動也不動。
十月十一日。
“是,司祭。”
山澤在向前靠近對方。少林寺拳法中有殺人的招法。越是這樣的招法越容易打開門戶。而且摸不清左的招數。現在隻有使出自己身體不大動而擊敵要害的殺招了。
盡管如此,他卻沒有一點兒地方城市富翁的土味。可他又做出了把天地教的人介紹給鐮田等北卷市實力人物。進而召開亂交晚會這樣下流的事情,從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他和天地教的司祭關係密切。
支撐著他活下來的就是複仇的念頭。複仇之神從那時起至今一直與片倉同在。不,片倉這個人隻是一個軀殼,在這個軀殼之中隻有複仇之火在燃燒,這個軀殼中的一切都變成了複仇之神。
不過,他馬上排除了這個想法。
片倉不會忘記這個人。他是北卷市幕後執牛耳的大人物。他終於出現了。
“在河灘,怎麼樣?”片倉和山澤商量。
片倉和山澤分別走出了屋子。房東高野勞江還在上班,沒在家。
在山裏沒關係,但在靠近國道的河灘就不能開槍。而且剛才沒有想到對左需要動槍。不過下次即使為了消音而在槍口上纏上布也應該開槍。暫且不說他的幻術,就是司祭的格鬥技術也是不能輕視的。司祭受過非人的訓練。戰敗末期,在西部方麵軍曾特設了地區特設警備隊。天地教的司祭在那裏呆過,而且戰後成了來無影去無蹤的怪盜。
“也許是被弄亂了時間的感覺。我隻覺得是一兩秒中發生的事……”
“是嗎,那車往哪兒開走了?”
左移動了,舉起了拐杖。在青黑色的夜空下拐杖在動。在慢慢地轉動。漸漸地加快了轉動的速度,打得風嗖嗖地響。
片倉抓起了小石頭。從剛才那奇妙的感覺上,片倉知道自己敵不過左。他慢慢地靠近了左。
——自由的時間太短了。
山澤坐在了駕駛席上。
京子沒有多想,準備擦身而過。這時,這個男的停住了腳步。
片倉和山澤回到旅館時不到晚上八點。
車開出了盛岡。
山澤隨便地走近了司機,把刀頂在了他的背上。
片倉讓妻子藏在了盛岡市內的一家小旅店裏。本來應該把她帶回東京,藏在安全的地方,但是觀在沒有時間了。要報仇就不可能有充裕的時間,要不斷追擊,才能成功。
“首先,我問你。你與天地教是什麼關係?從這講起。我告訴你,你別忘了你死到臨頭了。”
司機急忙下了車。
“……”片倉用無神的眼睛看著山澤。
“過一會兒,你就會想起來的。”
“是啊,擅耍手腕。不過我們終於看出左幸吉就是司祭了。我們手裏有這張王牌。”
左就在眼前,他就象是一尊黑色塑像,快要融進夜幕了。風在刮,風刮得蘆葦在叫,偶而也能聽到女人的低泣聲。
“一定不會殺她。”
“不是不可能。”山澤望著天。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