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路人馬集於關前,李重進等亦相繼到來,周軍浩浩蕩蕩,正是:煙塵千裏,帶甲百萬,旌旗蔽日,投鞭斷流!榮哥親至關前招降,曉諭“王師前來,各城披靡,單靠一隘,萬難把守,若見機投順,不失富貴,否則玉石俱焚,幸勿後悔!”瓦橋關守將姚內斌想了一夜,終於舉城投降,榮哥好言撫慰,封他做了汝州刺史。
倏忽已是五月,榮哥駐蹕瓦橋關,瀛州刺史高彥暉獻城歸順。
至此,榮哥親征隻四十二日,兵不過勞,餉不過費,即平燕南之地,得三州、十七縣、一萬八千三百六十戶,周軍數萬,不損一卒,不亡一矢,邊界城邑皆望風而降。(1)
我想,正是因為後周國力強盛,軍力強大,榮哥威震海內,所以才有了《孫子兵法》所謂的“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的效果。
如果以正常曆史的運行軌跡,這是自石敬瑭割地之後,中原人民最接近收複幽雲十六州的時刻,趙宋的“搖尾係統”無論再怎麼歌詠粉飾,也改變不了趙匡胤、趙光義兄弟倆以及他們的後世子孫沒打下幽雲的事實,若是不算元朝(以西方史學的觀點,他們認為元朝時中國是淪陷的……咳),幽雲十六州再次回到中原人民手裏就要等到幾個世紀之後的明朝了。
按史書的記載,拿下三關後榮哥就突患疾病……我細細觀察他,身體健康,精力過人,完全沒有生病的跡象,我心下高興,臉上便帶了出來,每天心情都很好,他見了,隻望著我笑,笑得頗有些曖昧。
……
榮哥誌在掃北,當然不能中道還師,他命李重進為先鋒,率萬人進兵幽州,又傳諭散騎指揮使孫行友,率五千人馬,去攻易州。
李重進率軍行到固安,守城官吏早已逃跑,周軍輕輕鬆鬆進了縣城,但是縣北一條大河橫亙,無橋無舟,想是遼兵怕周軍北上,所以拆橋藏舟,能阻緩一刻是一刻。
榮哥得到傳報,親至河邊探勘,但見水勢湍急,深不見底,確實不是能徒步涉過的,他便命李重進架築浮梁,規定了期限,著軍士采木作橋,以便進兵。
這一日,榮哥帶了親衛到固安查看架橋進度,我留在瓦橋關行在(2),正是榴月仲夏,香花馥馥,雜樹蔥鬱,風過處,紅雨紛紛點綠苔,我拿本閑書,坐在院裏荼靡架子旁百無聊賴地翻看,忽有士卒傳報,門外有人求見,指名要見我。
暗想,這倒奇了,我怎麼不記得我在這邊有認識人?帶著丁尋來到大門口,老遠就見一個紅衣女子,扶著腰間長劍傲然而立,容貌豔若桃李,神色冷若冰霜,門軍不敢直視,當真不看卻又舍不得,隻拿眼角偷偷看個飽。
我點頭,功夫學得怎麼樣不好說,起碼這傲慢派頭和老女人學了個十足。
來人正是聶婉娥的徒弟,李歸鴻的師姐,蔚霓裳。
她見我走近,上下打量打量我,眼裏流出些複雜神色,道:“隨我來。”轉身便走。
一愣,隨即想到大約是李歸鴻有什麼口信托她帶來,這大門口耳目眾多,她覺得不方便說,可能是要另尋個僻靜所在說話。
我默默跟在她後麵,走出了幾十步,仍不見她停下,我忍不住道:“有什麼話你就在這兒說吧,再走就太遠了。”
她頭也不回,冷冷道:“隨我走便是,怎這許多話!”
真是難以溝通啊,我腹誹一句,盡量溫和道:“是不是他托你帶了口信?在這說門衛已經聽不到了,你盡管說吧。”
她猛轉身,看表情是要發飆,忽瞥到我身後的丁尋,冷哼一聲,“他聽不妨事麼?”
“不妨事。”丁尋什麼不知道啊,再說我也沒打算瞞榮哥,“倒底是什麼事,你說吧。”
“你這女子當真麻煩!隻隨我離了瓦橋關便了,偏生要問東問西的……”
誒?離開瓦橋關??她說的跟她走竟然是這意思?!
她鼻孔向天,懨懨道:“你當我願討這差事麼!若不是師弟求我帶你走,我才懶得來呢!哼!”
我搖頭,“我不走,我不會離開榮哥哥的,你去跟他說,就說……”輕歎,其實上次在京城家中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冷酷的話難道還要再說一次?殘忍的話難道還要經她的嘴再傳一次?我歎口氣,“我不會去的,這輩子我隻和榮哥哥在一起。”
她眼裏異光一閃,可似乎又不全是欣喜,隻聽她遲疑道:“你……當真不隨我去?”
我瞧著她既期待又抗拒的表情,失笑,“你怎麼了,這時候你應該高興才是啊。”
她頰上微紅,頓了頓,傲然道:“你用不著拿話擠兌我,不錯,我喜歡師弟!說與你知道又有何妨!我們江湖兒女才不似你這等扭扭捏捏!我心裏有他,你奈我何?!”
我拱拱手,笑道:“不愧是俠女,坦蕩磊落,果然不同凡響。”
其實是調侃,但看她的神色卻是當了真,我也不說破,任她得意,可是隻片刻工夫,那得意的神色就消失了,她蹙眉道:“不成,你還是得隨我去,師弟見不到你,茶不思,飯不想,日漸憔悴,我……看著難過……”
我怔住,想著不知身在何處的李歸鴻,他,還是不能忘情嗎……心裏忽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