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語塞。
安東尼對懷中佳人道:“你別逗她了。讓她夫妻不和,對你也沒好處。”
她笑著頷首:“人就是這點可悲。所有的幸福,無一不是靠糊塗來獲得的。”
我道:“如果一個人總是覺得比自己幸福的人都是糊塗的,那麼想必是他自己不大清醒。”
她還要說什麼,卻被安東尼打斷:“女孩兒們,別爭了。”
她不語。
我也自覺失態。竟在這種地方自降身份。
我定了定神,忽略掉安東尼懷裏的人,直接問他:“你為何對我說謊,帶蓋烏斯來這裏?”
“我可沒有說謊。”他從容不迫道,“你問問你的丈夫,就知道,在成人儀式之後來這裏培養男子氣概,是羅馬男人的傳統。就算我不帶他來,你們的繼父也會帶他來的。倒是你,既然婚姻是無夫權的,那麼應該服從家長的權力才對⑦。他成年了,就是一家之主,應該是他管你,而不是你管他。”
我無言,後悔自己質問安東尼,引得他說這些。蓋烏斯若是沒聽見倒無所謂,但他在場。這種言論可能影響我對蓋烏斯的控製力。
見我緘默,安東尼繼續說下去:“而且,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總是生活在純潔無瑕的‘雲中杜鵑城’⑧吧。”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我試圖製止他說下去。
“你放心,我們還什麼都沒做。”他話音一轉,語氣感慨,“不過,你弟弟的愛好真是奇特。他挑了一個處/女,一匹色雷斯的小雌馬⑨,眼光不錯。但他放著溫香軟玉不要,卻讓一個男妓來和她上床。他就在一旁仔細觀看,看完了還親手撫摸那個女孩的下/體。有點變態的小嗜好,不是嗎?”
我怔住,看向蓋烏斯。
但他沒有否認,平靜地回視我。那種鎮定而坦然的神情,幾乎讓我錯覺,不是他不正常,而是我不正常。
直到一旁的嬌喘聲讓我回過神來。
隻見安東尼把懷中佳人壓倒在榻上,兩人皆是衣衫半褪。她眸光如水,在他激烈的吻中喘息著,柔若無骨地攀住他的肩頭,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蓋烏斯依然用平靜的目光看著這一切。
不能再呆在這裏。我拉起他的手,匆匆朝門口走去。
身後傳來安東尼的聲音:“如果我是你,我會為弟弟多弄點鯊魚肉來吃⑩。”
我的腳步一頓,然後加快了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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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菲利普斯家後,我遣開了克麗泰和所有仆人,和蓋烏斯在他的密室裏獨處。
他像往常一樣,坐在桌前,翻開一卷書。
但我無法像他這樣平靜。安東尼最後的話,讓我擔憂。蓋烏斯是父親唯一的兒子,雖然是名義上的,但也有傳承家族的責任。他不能沒有子嗣。
更重要的是,作為凱撒的兒子,他不能有這樣嚴重的生理缺陷。現在安東尼已經有了懷疑,他隨時可能開玩笑似的向凱撒提起這件事。這會影響凱撒立蓋烏斯為繼承人的可能性。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安東尼暗示的是否為真。
但要我直接問蓋烏斯“你是否有女性化的疾病(11)”,實在難以啟齒。
躊躇了一下,我走到蓋烏斯身邊,抽走他手中的書卷:“我們談談,好嗎?”
他抬頭看著我,點點頭。
我試探著問:“在妓院的時候,你看到那些人是怎麼做的了嗎?”
“交/配?”
“嗯。”
“看到了。”
“你說,因為不幹淨,所以你不去做?”
他頷首。
我努力牽出一絲微笑:“那你為什麼想看?”
“了解人的感受,可以通過仔細觀察。”
這是我教他的。
“你想了解誰的感受?”
我原本以為答案隻會是三選一:男方,女方,或二者皆有。
答案卻出人意料。
“你。”
“我?”我訝然。
他風輕雲淡道:“我見過你和馬塞勒斯交/配,在花園裏。”
那次無比尷尬的經曆,我刻意回避,蓋烏斯也沒再提過。我幾乎以為他都忘了。
“按照書上的說法,交/配的雙方都有快感。但你當時的聲音像在哭。”他皺了皺眉,“我不確定那到底是愉悅還是痛苦。”
太尷尬了,卻不得不強作鎮定。我輕咳一聲,在移開目光的同時,也轉移了話題:“既然你覺得妓/院的女人不幹淨,為什麼還要……還要在事後撫摸她?”
問出這樣的問題,已覺尷尬。作為當事人的他,卻很平靜:“我並非覺得妓院的女人不幹淨,而是所有女人。或者說,所有人都不幹淨,隻是程度差異。”
嗯,不是不能理解。大多數人都能忍受自己的穢物,而不能忍受別人的,除非視人如己。比如,男女相愛時,接吻也不會覺得肮髒。隻是蓋烏斯的潔癖更嚴重些。
但他主動吻過我,也就是說,這種潔癖不是完全不能克服的。
“那你為何觸碰不潔的妓/女?”我回到正題。
“亞裏士多德。”
“亞裏士多德?”
他認真道:“亞裏士多德認為,交/媾之後陰/部的厚薄以及幹濕的程度,可以表明是否受孕(12)。他認為這就是內敷避孕藥的原理。這很奇怪,不是嗎?”
我定了定神。原來,他是在實驗?
這或許有點匪夷所思。但我知道,他對什麼都有興趣。更何況,亞裏士多德的《動物誌》共十卷,其中四卷都在討論動物與人的生殖問題。
如果哪天他與女人上床,隻是為了證實性/愛的原理,就像親自驗證其他任何自然奧秘一樣,我也不應該很詫異。
不知為何,這個想法讓我放心了些。
“你可以等以後結婚了,再去尋找答案。”我道。
“嗯,動物都會交/配,交/配之後才有後代。雖然隻有人類才有婚姻這種東西……為什麼你一直沒有懷孕?”
之前,母親也曾委婉地問過我類似的問題。當時,我坦言回答,並不覺得尷尬。但我從沒想過,會和蓋烏斯討論這些。但畢竟他現在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或許應該讓他知道。特別是,關於避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