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3)

但正義沒有權力的支持就毫無意義,戰爭隻能是弱肉強食。雖然凱撒帶到埃及的軍隊在人數上處於劣勢,還是徹底擊敗了敵軍。托勒密十三世溺死於尼羅河中,阿爾西諾伊被俘。

就這樣,克麗奧佩特拉成了埃及的實際統治者。在名義上,她還是按照傳統,與另一個弟弟,托勒密十四世結婚,共治埃及。但誰都能看出,年幼的托勒密十四世隻是傀儡。

婚後,她很快有了身孕。埃及人普遍認為,這是她與凱撒的孩子。一開始,羅馬人並不怎麼相信這個說法,直到凱撒推遲了返回羅馬的日期,留在埃及。

孕中的克麗奧佩特拉也沒有閑著。她斥巨資修建了一艘前所未有的皇家航船,據說宛如一座巨大的豪華浮宮。她和凱撒乘船溯尼羅河而上,遊覽各地。

六月,她的孩子出生,取名托勒密·凱撒。亞曆山大裏亞的人叫他凱撒裏昂,意為小凱撒。

凱撒裏昂出生的消息傳到羅馬,讓我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

之前的一切,我尚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凱撒讓克麗奧佩特拉與其弟共治,可以解釋為凱撒遵守埃及先王的遺囑、試圖維持埃及的和平。比起拒絕向羅馬出口糧食的托勒密十三世,克麗奧佩特拉是更好的扶持對象。

凱撒在埃及逗留,可以解釋為他在穩定埃及的局勢,恢複農業生產,這樣才能為羅馬進貢充足的糧食。

凱撒與克麗奧佩特拉一同乘船遊覽,可以解釋為他要巡視埃及各地,了解國情,以便確定對埃及的政策,如何更大程度地利用埃及的財富。

但這個孩子,“凱撒裏昂”的存在,實在無法解釋。

難道真如傳言所說,凱撒被埃及女王迷住了,色令智昏?不,我並不相信。

如果凱撒對她產生感情,美色隻可能是其中一方麵的原因,不會是全部。以克麗奧佩特拉的智慧,在某些方麵能成為他的忘年知己,也有可能。

若是如此,那麼凱撒的繼承人……

雖然明知於事無益,但憂慮還是像海德拉⑦的頭一樣,死而複生,無窮無盡。

誰也不會想到,一直沒有兒子的凱撒,會在年過半百之後,在遙遠的異國,忽然得到一個小凱撒。克麗奧佩特拉的懷孕生子,也太及時了。

定了定神,我扶起鑲嵌著象牙的光滑琴身,讓小豎琴靠在胸口。

試了試音,靠得最近的低音弦,輕柔地響著,但音準似乎有異。

把弦上緊一些,但還是不對。試了幾次之後,我有些煩躁。難道還需要用調音管⑧來定調?

“我來吧。”不知何時,蓋烏斯來到我麵前。

琴被接過。他輕輕撥弦,略微低垂著頭,一瞬不瞬。那認真的神情,仿佛在用眼睛捕捉音符的跳躍。無人比他更適合調校音準。他的聽力雖與常人無異,卻有最安靜的耐心,從不浮躁。

咫尺相對,格外安靜。風聲、鳥聲、樹聲,都退到極遠的地方。唯有弦上零星的音符,隱隱輕響。

“好了。”他把琴遞給我。

我信手撥弄了幾下琴弦。果然,音準分毫不差。

弦上的顫音消失後,有片刻的寂靜,直到他忽然道:“三千天了。”

“嗯?”

“上次見到你彈琴,是在八年前。三千天了。”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當年,我還沒有嫁給馬塞勒斯,我還不知道,父親喜歡聽我彈琴的原因。

知道後,我便不再彈琴。

那些陰影,在與馬塞勒斯複婚之後,似乎漸漸淡去。他對我很好。我們相愛,就像任何一對和睦甜蜜的夫妻。

但我應該彈給馬塞勒斯聽才對。他喜歡聽我彈琴。為什麼我會忽然在蓋烏斯麵前,重拾這種樂器?

不願深想,我轉而道:“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最初習琴時,彈出的噪音實在可怕,還總是彈個沒完。連家裏的仆人,都遠遠避開。但你還是執意跟著我,我彈琴時你也要坐在我身邊。”

蓋烏斯不語,避開了我的目光,有點不好意思似的。看上去不再過分冷靜,恢複到小小少年應有的模樣。

我微微笑了,彈了一段年幼時常彈的曲子。弦清如水,指尖宛如劃過一道道水波。

待最後一個顫音落定,我放下豎琴:“比起以前不堪入耳的噪音,現在,我彈得好多了吧?”

他點點頭。

“但我更喜歡以前。”他說。

我詫異。

他又道:“那時,你隻彈給我一個人聽。”

那一刹那,我冷硬的心也變得柔軟。

但轉念想到在安東尼婚宴的花園裏看到的場景,脫口而出:“或許,現在也有人會彈給你一個人聽。”

“誰?”

“克勞迪婭很會彈琴。”剛說出來,我就後悔了。

太幼稚。像鬥嘴的孩子,還是出於孩子氣的嫉妒。

“她對我而言,隻是普通人。”他渾然不覺我的尷尬,在我身邊坐下,像隻小動物似的靠過來,“但姐姐是不同的。你不喜歡我與她在一起,我也不喜歡你和馬塞勒斯在一起。”

冰藍的眼眸凝視著我。那安靜的目光,從我心口抽走了一拍。

“傻孩子,”回過神來,我不禁笑了,“我是為你好。永遠不要愛上女人,女人都是虛偽而可怕的動物,像海倫一樣,會毀了一切。丘比特貌如天真可愛的孩童,卻是最年老世故⑨、最殘酷而充滿惡意的神。”

“你也是女人。”他指出我的邏輯錯誤。

“所以,我利用了馬塞勒斯。‘不要愛上女人’,是指以男女情/欲為基礎的那種世俗之愛。它是所有動物都具有的,為了繁殖和交/配而產生的需求。這種欲望是低劣的。我們是姐弟之愛,比這好得多。”

他不語。

他對我的喜歡,不過是孩子氣的依戀和占有欲罷了。記得我很小的時候,也說要嫁給父親。父親告訴我這不行時,我還哭了很久。

當然,我不會告訴他。我是自私的,想要占有並利用他對我的愛。

風中,他的發絲輕輕拂動。我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他那頭細軟的金發,像小時候那樣。

“真漂亮。”我玩笑道,“如果你是女孩子,而我是男人,那我一定娶你。”

他白皙的臉上暈出一抹明顯的緋色,讓女孩子羨慕的長睫輕輕顫動。

他這羞赧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笑起來。他似乎有些惱了,忽然握住我的下頷。然後……我得到了一個吻。

非常輕柔的吻,涼而軟,如風中鴻毛,沒有任何□□的味道。

下一瞬,一切已恢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