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ll VII
PUBES(成年)
49B.C.-47B.C.
早熟之果,亦早腐爛。
——古拉丁諺語①
控製羅馬之後,凱撒隻在城中停留了數日。
他任命雷必達為裁判官,讓其留在羅馬城,負責治理。而安東尼作為凱撒的副指揮官,負責統帥在意大利的軍隊。
而凱撒本人,迅速指揮軍隊,直撲亞得裏亞海的最重要的海陸交通樞紐,勃隆度辛。龐培和他的一部分軍隊也在此地。
據說,凱撒曾試圖與龐培談判。在布魯圖斯等人的勸說下,龐培拒絕。
翌年四月,安東尼率軍與凱撒會合。
七月,凱撒在與龐培的作戰中敗北,損失巨大。據說,龐培采納了布魯圖斯的建議。
勝利之後,龐培誌得意滿,向所有國王和城市寫信誇耀其勝利。
但他也依然保持著理智:既然已經包圍了凱撒軍隊,切斷了其糧食供應。那麼最佳策略,就是堅守不出,利用饑餓,漸漸消磨凱撒軍隊的鬥誌。
但布魯圖斯等人向龐培建議,既然己方兵力對於凱撒有二比一的巨大優勢,為何不主動出戰,爭取更大的榮譽?凱撒也派出士兵,每天都向龐培軍挑戰罵陣,羞辱其士兵和龐培都是不敢出擊的懦夫。
龐培一向以穩重著稱,絕少冒險,不是凱撒那種喜歡出人意料的性格。但這次,在心腹的建議、將士們被鼓動起來的要求之下,他終於動搖了,做出一生中最冒險的決定:出戰。
八月,在希臘的法薩盧斯一役中,凱撒與龐培決戰。
雖然龐培的兵力有巨大優勢,但大多是他剛剛招募的新兵,缺乏經驗、人心不齊。而凱撒率領著他從高盧帶來的老兵,對他忠心耿耿。戰前,凱撒讓他們摧毀了軍營壁壘、填起了壕溝,於是隻能破釜沉舟、戰不旋踵。
而凱撒又神奇地“預測”到了龐培的兵力布局,向其最薄弱的環節,發動奇襲。這正是他最擅長的。
龐培慘敗。兵敗如山倒。
僅此一役,一萬五千人戰死,兩萬四千人投降。
凱撒特別下令給他的部隊:“不要傷害布魯圖斯。假如他願意做俘虜,就善待他。”
作為戰俘,毫發無傷的布魯圖斯,不僅立刻獲得了凱撒的“諒解”,且得以進入凱撒的參謀大帳,被重用。
凱撒在前往非洲追擊殘敵之前,甚至任命布魯圖斯統治高盧。
許多人對此感到驚奇,認為凱撒對布魯圖斯太過寬容。
但這對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布魯圖斯是凱撒的私生子。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凱撒對龐培的勝利,也少不了布魯圖斯的大功。
兵敗的龐培逃往埃及,希望在那裏求得庇護。但他低估了人們見風使舵的醜惡程度。在那裏,他被埃及法老派人殺害,首級獻給凱撒,以邀功請賞。
一代梟雄,就這樣死於小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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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培之敗,讓形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正如西塞羅所言:戰爭之中,一切法律俱沉默②。
那些死者的名字,很多我都並不陌生。他們也曾微笑著出現在宴會上,衣袍潔白,談論著音樂與詩歌的鑒賞。但因為一朝選擇錯誤,他們死了。在西班牙的港口淹死,在提累基阿姆帶著鐐銬死去,在法薩盧斯死於亂軍的鐵蹄,在非洲用□□結束自己的生命,在羅馬被暗殺者割斷了喉嚨……
政治是一項風險太高的投資,以生命為賭注。而投資正確的勝利者,譬如我們,依然在盛宴上,帶著真誠的微笑,舉杯祝福。
舊事煙消雲散,人們都裝作不再記得那些幹涸了的血跡。裝得久了,也就漸漸遺忘了。仿佛那些人從未存在過,那麼死亡也就不曾來臨。
戰爭是曆史無可避免地孕育出的怪物。就像火山的噴發。炙熱的岩漿,滾滾而下,勢不可擋。無論是茂盛的叢林,還是華美的宮殿,隻要遇到它,都被毀滅、掩埋,隻留下一片灰蒙蒙的火山土。就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又很快有新的生命,鬱鬱蔥蔥。那些隔了一兩個冬天的樹葉雖然落下③,新的樹葉又在生長。
就像荷馬的詩句:秋風將樹葉吹落到地上,春天來臨,林中又會萌發,長出新的綠葉,人類也是一代出生,一代凋零……④
戰爭仍在繼續。
時間是永不停息的河流。恍惚中,沙漏仿佛被調快了滲落的速度,流沙紛紛滑過指尖,消逝於虛空。
沒有真理。沒有信仰。沒有一切可以確信的東西。
古希臘人說,青天會起風暴,無人能知未來的事情。人生是永遠這樣的無定。⑤
但我們,仍必須步步為營,盡力把握自己微渺的命運。至於這個世界的未來,是升華還是毀滅,對我們而言,並無區別。因為這個過程過於冗長、緩慢,幾乎不可察覺。沒有人能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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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冬天,聽聞西塞羅獲得凱撒寬恕、返回羅馬的消息,我帶著蓋烏斯前去拜訪。
西塞羅出身平民,完全是靠個人的努力,走上仕途,並曾任執政官。羅馬的前執政官不少,但西塞羅隻有一個。他顯赫的文名,為他贏得了廣泛的關注。若要推舉當代羅馬的文壇領袖,他是當之無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