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3)

入夜之後,宴會進入高/潮。

天花板垂下的吊燈中,蜜煉的精蠟上,劍麻燈芯被點亮。燈上蒙著亞曆山大產的彩色薄紗,光線色澤各異。牆邊,放著九座寶石裝飾的繆斯①銅像。每一位文藝女神都擎著枝形純銀燈台,燃著無煙的牛脂蠟。加上四壁都用銅鏡反光,大廳內更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美酒永遠是宴會的主角。

凱庫班的白葡萄酒②,陳釀後呈現類似火焰的色澤,醇厚,甘甜如糖漿。仆人根據每位客人的需要,按不同的比例摻水調配③。再摻入肉桂、丁香或各種提煉植物汁,加熱後,芬芳濃鬱逼人。

眾多金銀酒杯,除了斟酒,也可供人把玩。整套的雕花螢石④酒器上,皆嵌有寶石。

芳香雪花大理石的花瓶⑤內,插著大束的番紅花。花香可防醉酒。

敘利亞笛手的奏樂聲中,舞女半露酥胸,柔軟的腰肢如水蛇擺動,踝飾叮叮當當作響。除了樂舞表演,卡爾普尼婭還請來了兩個著名的幻人⑥,表演跳丸、飛劍、吐火等各種技藝。賓客們也非常配合地嘖嘖稱奇。

我的注意力不在表演上。

周圍,是形形色/色的人。解讀他們的種種弦外之音,種種人情冷暖,是更有趣的事情。

作為女性,在宴會上,最基礎的遊戲規則並不難:別談男人的事務,譬如政治和宗教。把話題集中於珠寶、戲劇、飲食。如果拿不準該說什麼,就多喝飲料,多微笑。

但如果手段更高階,就是一門精妙的學問。

無論如何,必須時刻提醒自己:宴會往往是流言的溫床、溫柔的陷阱。這裏聚集著世界上最危險的動物。

“要在毒蛇的巢穴中生存,你也必須成為毒蛇。”在轉身拿飲料時,我壓低聲音,對蓋烏斯道,“或者殺蛇的銼刀⑦。”

“晚上好,美麗的渥大維婭。”

這嗓音,如金屬般沉厚微涼。令人不容認錯。

本想去窗邊呼吸一下正常的空氣,看來還不行。

我迅速整理好微笑,徐徐轉身。

果然,隻見安東尼和一個不知名的青年向我走來。

安東尼,還是和幾個月前我初見他時一樣。

沙色的卷發,會令雕刻家喜愛。優美的身材,正像一尊完美的雕塑,每處線條都恰到好處。薄薄的嘴唇,不笑也有三分笑意,能輕易贏得少女芳心。

但他胸前和臂上那些大小不一、深深淺淺的傷疤,清晰地提醒著人們,他不是一件冰冷的雕塑,而是活生生的人。

“晚上好,”我微笑,目光帶著禮貌的詢問,轉向他身邊的陌生青年,“這位是……”

安東尼搶著道:“他是我最好的哥們兒,雷必達。我敢打賭,你一定聽說過他。”

雷必達,我當然聽說過。

他和安東尼,都在凱撒帳下任職,可謂凱撒的左膀右臂。安東尼主要負責率軍打仗,而雷必達在後勤管理方麵更擅長。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深棕色的柔軟短發。臉龐端正,線條柔和,看上去與軍官這個淩厲的名詞完全絕緣。一種古典式的清秀,但存在感很弱。在耀眼的安東尼身邊,就更易被忽視了。

但凱撒重用的人,豈會如此簡單。

“你好。”我朝他遞去一個客氣的微笑。

他竟有些靦腆。

安東尼拍著他的肩,對我笑道:“你別介意。他什麼都不怕,就怕女人,尤其怕漂亮的女人。”

雷必達有點惱了,但也隻是發出微弱的抗議。

安東尼哈哈大笑起來,調侃道:“不行,等會兒我可得把你拖去妓院,讓你見識一下羅馬的女人是多麼美妙銷魂。”

我駭笑。

真沒想到,花花公子安東尼的好友,和他截然不同。

“你就是小渥大維吧?”安東尼看向我身邊的蓋烏斯,語氣誇張,“你姐姐可是為了你,拒絕了我的求婚。真令人心碎。”

但他分明是在玩笑,看不出半分心碎的樣子。

蓋烏斯掃過我的目光,意味不明。

求婚之事,我不曾告訴過蓋烏斯。安東尼又說得這麼曖昧,不免令我尷尬。

幸好,蓋烏斯很快微笑道:“姐姐她一向自有主見。而羅馬城中,因您而心碎的女士,可是為數不少。”

“真會說話。”安東尼仍是似笑非笑的語氣。

這時,女奴捧上一盤水果。美味多汁的新鮮水果,被切成薄片,擺放在鑲金淺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