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3)

她有些意外,隨即笑道:“您能想通,真令我驚喜。的確,您現在有了孩子,就更不必擔心。您的孩子,必將成為他的繼承人。您擁有您應有的名分。”

有一個名分,所以我就該知足麼?

她豈會明白我所要的。

我忍不住問:“既然你愛他,難道從不嫉妒嗎?”

“晚霞豈會嫉妒朝霞?您年輕聰慧,又出身高貴,像朝霞一樣清新,自然是他所追求。”

言外之意,她就是晚霞了。朝霞令人向往和追求,而晚霞更適合回憶和享受。

她不嫉妒,因為朝霞之後就是晚霞,日日如此,總會輪到她。欣賞過朝霞的清新,再看晚霞之豐贍,或許別有一種風韻。

真是好計劃。

她歎息道:“至於太陽,就是他的前妻了。他懷念著不複出現的太陽,同時擁有朝霞和晚霞。朝霞與晚霞再美,也不及回憶中的日光。又何必爭呢?”

有一瞬,我幾乎要真的以為,我與她應該同病相憐。

但實際上,她才是近在咫尺的隱患。

我不會與她同盟。獅子與人之間沒有信得過的盟約,狼和羊也沒有共同的願望。⑨

又閑聊了一會兒,我便告辭離去。

她的住所美觀舒適,卻令我覺得窒息。仿佛濃得過分的香水,薄紗般掩住口鼻。

走了出來,躺在肩輿上,才深深吸了口氣。

靜了一會兒,我問克麗泰:“你以前在馬塞勒斯家,伺候過他的前妻嗎?”

她點點頭。

我似乎有很多話想問。但最終,強壓下了那些念頭,隻問了一個實際的問題:

“孩子的死,讓她很痛苦。具體有什麼表現?”

她想了想,答道:“她懷孕時,親手給孩子做了一件嬰兒衣。孩子沒了之後,她時常捧著那件衣服哭泣。”

既然如此,或可加以利用。我又吩咐她一番。

離菲利普斯家隻有一條街時,我問克麗泰:“準備好了嗎?”

“已經準備就緒。”

“那麼,開始吧。”

她遞給我一隻小巧的瑪瑙瓶。從中倒出一丸藥,我咬咬牙,服下它。

不枉花重金購得,這種秘藥見效很快。不一會兒,痛苦襲來。疼痛連同心肺絞作一團,潮水似的,一波緊似一波。

隻聽克麗泰驚呼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恍惚中,眼前的人影晃動著,交織成影影綽綽的一片。各種嘈雜之聲,嗡嗡地朝著耳中灌入。

最終,我陷入無邊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

“渥大維婭,渥大維婭……”

有人在極遠處喚著這個名字。隔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是在喚我。

我茫然地睜開眼,一時光線刺目,視野朦朧。

一隻溫涼的手,輕輕覆在我的額上,似在試探溫度。那種清涼的觸感,似清泉濺到眉心。

視線逐漸清晰。熟悉的身影在我麵前,凝視著我。

我喃喃:“馬塞勒斯?”

“我在。”他溫柔地攏一攏我散亂的鬢發,我卻察覺了他指尖的微顫。

“孩子呢?”我的手探到腹部,急切地問,“孩子還好吧?”

他強作笑顏:“你先把身子養好。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看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告訴我!”我懇求。

他神色哀慟,卻是不語。

我轉向站在一邊的克麗泰,命令道:“告訴我。”

她低下頭,怯怯道:“您別難過。醫生說,孩子已經沒有了……”

我搖頭,一味否認:“不,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孩子還在的,我能感受到他……”

馬塞勒斯用力穩住懷中的我,安慰道:“沒什麼的。你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

卻沒有我預想中的那句: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果然,他並不想要孩子。孩子帶給他的憂懼大於喜悅。

一切,皆因他的前妻。

我伏倒在他懷中,泣不成聲。他輕拍著我的背,無聲地安慰。

真正的悲慟,其實並非如此。不是我所表演的這樣。

真正的悲慟,帶來的隻有麻木。麻木完全褪去,隻餘空虛。就像父親去世時。

但世界上大多數的眼淚,和大多數的笑容,都是表演。演給別人和自己看。這並非虛偽,隻是不純粹。

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痛苦,隻是因為,我們認為此時應該痛苦,否則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