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8章 遊定夫含淚祭友 楊中立揮毫撰銘(2)(1 / 2)

早上吃過飯,遊酢到街上走走,在棋攤邊坐下,人們紛紛議論著河北、京東等路農民起義的消息:洛州農民數十萬,以張迪為領袖發動了起義,他們在攻打濬州時,張迪戰敗犧牲;太行山以高托天為首的農民也發動了起義,轉戰青、徐、密、沂等州。聽了這些消息,他再沒有心思閑逛,便回家休息。

陽春二月,和州城外鶯啼綠柳,煙籠花海,桃李爭豔,明媚的春光卻依然彌漫著硝煙氣味。遊酢在秋香的陪伴下帶著孫子和孫女一起漫步。看見夕陽下,人們匆匆回家和牧歸的牛羊,眼前的風景,令他更加思念自己的老家建陽的富壟村,觸景生情,口占五絕一首:“春風吹皖地,桃李已芳菲。草木因時易,牛羊伴夕歸。胡駒回北首,越鳥向南飛。江水盈盈去,岸柳卻依依。”

三月的一天,遊酢讀著屈原的《離騷》,想起自己淒涼的晚景,回顧平生的經曆,不覺黯然神傷。一種壓抑已久的沉鬱之氣從腳底湧上腦門,他於是提筆寫下《擬招賦》一文:

“上帝若曰,哀我人斯,資道之微,肖天之儀,神明精粹,降爾德兮,予無你欺。視聽食息皆有則兮,予何敢私?顧弱喪以流徙,返故居兮,謬迷。圈豚放馳,散無適歸,蟻慕羊膻,聚附弗離。予哀若時,魂莫予追。乃命巫陽,為予招之。揚拜稽首,敢不隻承上帝之耿命,退而招之以辭。

辭曰:魂乎來歸魂無東。大明朝生兮,啟群蒙;萬物搖蕩兮,隱以風。遷流正性兮,失厥中。魂兮來歸魂無南,離明獨照兮,萬物瞻。文章煥發兮,不可緘;誇淫侈大兮,誌弗厭。魂兮來歸魂無西,日入昧穀兮,草木萎;實落材成兮,雖有時。意誌凋謝兮,與物衰。魂兮來歸魂無北,幽都暗暗兮,深蔽塞;歸根獨有兮,專靜默;有心獨藏兮,吝為德。魂兮來歸魂無上,清陽朝徹兮,文恍惚;絕類離群兮,入無象;杳然高舉兮,極驕亢。魂兮來歸魂毋下,素位安行兮以時舍;沉濁下流兮,甘土苴。固哉成形兮,不知化。

魂兮來歸反故居。盍歸休兮,複我初。範博厚以為官兮,戴高明以為廬;植大中以為常產兮,蘊至和以為櫥。動震雷以鼓聽兮,守艮山以正隅;秉離明以為燭兮,禦巽風以行車。守我坎以禦侮兮,開我兌以進趨;資糧械所用兮,何物之不儲?四方上下惟所之兮,何適而非塗。雖備物以致用兮,廓我府而常虛;縱奔鶩以終日,燕我居而晏如。惟寞惟寂,疑有疑無,其尊無對,其大無餘。曷自苦兮一方,拘魂兮來歸返故居。”

農曆四月,正是梅雨季節,天氣時晴時雨。人們常常可以看見江之南的蕪湖、當塗、馬鞍山一帶雨霧茫茫,而江之北的和州卻晴天朗朗。這一段時期,遊酢的身體也覺得時好時差。他還是每一天堅持早晨臨池練書法,白天讀書,傍晚散步。不過,晚上時再沒有讀書了,而是較早就去臥室休息,入睡得比任何時期都早。

五月初,遊酢覺得身體不太舒服,連日昏迷不醒。三媳婦日夜服侍,不哼一聲。遊拂知道事情不妙,立即通知兄弟姐妹們趕回曆陽。半個月後,兄弟姐妹們帶著家眷回到家,遊酢突然精神起來,能夠和兒子攀談一些事情。他叫人將兒子和媳婦們招呼來,坐在自己身邊,當著大家的麵交代說:“我百年之後,你們兄弟妯娌要團結,教育好子孫……”兒子和媳婦無不點頭。

有經驗的鄰居悄悄地告訴遊拂:“這是將去世的人的回光返照現象,看來,近幾天你兄弟們得隨時有人守在你父親身邊啊。”

到了二十三日,遊酢果然又病了。這天午後天上烏雲密布,狂風大作,雷雨交加。遊拂進父親的房間探望,看見父親安祥地躺著,秋香伏在床沿睡著了。遊拂走到床邊摸一下父親的頭冰冷,叫道:“爸爸、爸爸”,沒有反應,再按一下鼻孔,已經沒有氣息了。頓時,遊拂一陣悲痛湧上喉嚨哭喊起來:“爸爸——”

聽到這哭聲,所有的兒女和媳婦都吃驚地奔到房間哭喊:“爸爸——”孫子也跑進房間大聲地哭:“爺爺——”這一回,玉兒撲到父親的屍體上哭得前俯後仰,幾乎要昏過去。秋香和杏兒上前死命拉她,勸她,都不移寸步。兄弟中,最小的遊掞與玉兒最親近,他看不下去,怕玉兒身體受到損傷,上前邊勸說邊拉開,玉兒才鬆手。

遊酢去世了。他走完了七十一個春秋的人生旅程,悄然地辭別了人寰。

喪事由遊擬主持,他召集兄弟立即進行父親後事的安排。

第一項是請建陽老家的親人來,兄弟沒有異議;二是關於父親的朋友、弟子、還有親戚人員,遊擬說:“家父從二十歲到汴京參加太學考試至今五十餘年,大多時間從政,主要生活在長江、淮河一帶,一生交遊的絕大部分都是天下名士。然而,家父的摯友都已經先後謝世,有個別健在的在遠地為官,有的退養在家可是已經不能走動。弟子都在很遠當官,不好麻煩別人,所以一概不通知了。”三是治理後事的夥食、經費等問題進行了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