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然下著大雨,人們感覺不到炎熱。
遊損說:“出殯的日子不能太緊,父親生前當過朝廷的官,應當搞得熱鬧些。”
遊拂講道:“不行,天氣萬一變熱,事情就更難辦。我們得先抓緊想辦法將父親的身體安置好,等老家建陽的親人和外家來了再做處理。”
遊掞表示:“我同意三哥的意見。”
於是,遊擬一邊將父親的屍體下棺,一邊立即派人趕回建陽報信,一邊派人去請道士並且選擇出殯的日期,發訃告送往各地的親戚和摯友。
建陽的親人和外家得到信息,火速趕到曆陽。
時其堂兄遊醇(奉議大夫)尚健在,然年事已高,不能前來,堂弟其藩(時任朝奉大夫)、遊酌(時任兵曹)、堂侄遊操(宣和二年進士,知縣)聞訊也立即趕來。
幾天後,親戚和朋友們也陸續趕來了。遊酢生前遠地的朋友活著的已經寥寥無幾,且年紀大了不能前來,聞訊的也都派兒子前來代為吊唁。
道士做了兩天的法事,親戚們按親疏進行了祭祀,讀祭文。其他親戚的祭文由理事的禮生代書,代讀,唯獨楊遹在遊酢靈柩前,代其父楊時讀《祭遊定夫先生文》:
“嗚呼定夫!學通天人而時不用,道足濟天下而澤不加乎民。今其已矣,夫複何雲?悵百年之永訣,猶想見其音容。
念昔從師同誌二人,今皆淪亡,渺餘獨存。雖未即死,而頭童齒豁,煢然孤立而誰憐?歎我先生微言未泯,而學者所記多失其真,賴公相與參訂,去其訛繆,以傳後學。書往未複,而訃已及門。嗚呼悲夫!宜任其責者複誰歟?斯文將泯滅而無傳歟?抱憾編而求之,掉此誌之不伸。重念南北相望,不得憑棺一慟,徒隕涕而馳神。餘言之悲,聞乎不聞?”
出殯前的一天,天突然放晴。人們一個個覺得自己身體輕鬆了許多。
出殯的那天,遊酢的親屬、親戚,當地官員、鄉紳和曆陽當地的鄉親以及鄰縣聞訊趕來的新舊朋友,都來相送,哭聲盈野,場麵非常的壯觀。
後事料理完,兄弟又商量一番,遵從父親的遺願,決定年底再將父親的靈柩移往含山與母親合葬。兄弟們又討論,墓要做三合土的,要立墓碑,建神道(墓前的甬路)。大家又考慮到墓在含山上,墓和神道打三合土需要沙、石、黃泥,備料至少也得兩三個月,再加上做工,時間得五六個月,於是將合葬的時間定在明年底,具體時間要請看日子先生選擇。經費開支方麵,經過商量,兄弟平分,至於長兄兒子的家憑他量力出多少是多少。
十二月,眾兄弟將遊酢靈柩移到含山縣軒轅嶺上與呂氏墓地合葬。
四兄弟和侄子們祭祀完新的墓地,默哀。
遊擬見情,說:“大家節哀吧。讓父母在這裏靜靜地安息。”眾人聽了他的話,都停止了哭,跟著他下山。
第二年春節,遊擬兄弟團聚,飯後在一起回憶父親生前的事情,遊擬提議:“父親生前當過朝廷和地方官員,又是天下聞名的學者,應當請人寫一篇碑文。”遊損聽了,講:“自然請楊時親家撰寫,他是父親生前最好的朋友,最了解父親,又是大學問家。”遊拂說:“那好,我比較有空,過些天去一趟將樂請親家寫,順便看望一下他老人家。”兄弟們都知道:楊時離開官場十年閑居在家,心態好,善於修養,讀書、做學問,往返於常州和家鄉之間,四處講學,雖然已經七十二歲,精神卻還不錯。現在居住在老家將樂。
幾天後,遊拂從曆陽出發,過長江下江南去找楊時親家撰寫碑文。
遊拂來到楊時的家,說明了來意。這天晚上,楊時在燈前坐下準備擬寫碑文。回憶起與遊酢的交往和情誼,如今自己也已經垂垂老矣,飽受曲折又窮困潦倒,眼下又孤獨,再沒有像遊酢一樣的知己可交談和傾訴衷腸了,想著想著,不禁心酸地流下了眼淚。百感交集之下,他揮筆寫下了《禦史遊公墓誌銘》的碑文。
遊拂拿到碑文趕回曆陽,請工匠打碑文。
清明節,兄弟們再度聚首,帶著兒子和孫子們將碑文抬到墓地,把石碑安好之後舉行了簡單的祭祀禮儀。
眾兄弟看著楊時寫的《墓誌銘》碑文,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在一旁的兒子、侄兒、外甥們也哭了。還好,人群中沒有女眷,哭聲並不是很大、很長。
夕陽下,一隻大鵬向南飛去,南天一望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