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到街上下棋,忽然,有一個小孩跑來,說道:“遊大人,你家來客人了,快回去。”遊酢連忙起身對眾人說:“對不起,我先走了,改日再會。”
遊酢回到家中一看,不是別人,而是劉安世。劉安世雖然已經滿頭白發,卻神采奕奕,遊酢驚喜地喊道:“元城兄——”劉安世見遊酢還精神矍鑠,也興奮地站起問道:“定夫老弟——”兩人上前擁抱著,激動得溢出喜悅的淚花。遊酢說道:“我們還能夠見麵,幸運啊!”劉安世放開手,說道:“這是蒼天有眼。”遊酢問道:“坐,元城兄在宜昌生活怎麼樣?”劉安世坐下回答道:“還好。”這劉安世原本是個詩人,又精通音律,他的詩一時名傳天下,如:“萬古照臨終忌滿,一輪明徹豈須圓”(《八月十四夜月》),“同誌不渝均管鮑,清風特立若夷齊”(《雙柏》)。他自從被貶到湖北宜昌的峽州,專門做學問,也寫了不少的詩作。於是,遊酢詢問道:“元城兄,近來可有什麼新的詩作?”劉安世答道:“嗨,我的詩不如叫白開水,哪敢班門弄斧?”遊酢說道:“你的詩怎麼不好,《八月十四夜月》等寫得多好,而且你的弟子楊萬裏的誠齋體能夠自成一家,與你的詩風影響甚大。”劉安世答道:“要說廷秀的詩風,那倒多少有點我的影子。”遊酢說道:“文如其人。其實,詩的風格各有千秋,這是好事。如果都含蓄、婉約或者都豪放、直率,千篇一律,那還叫藝術?百鳥爭鳴,繁花似錦那才真正的春天。”劉安世轉而問道:“你看如今的形勢如何?”遊酢回答道:“元城兄真是名如其人,憂國憂民的忠臣啊。如今,我已經退養在此,且年邁體衰了,這裏連年爭戰,有家不能回,成了井中之蛙,朝廷的信息幾乎沒有,有則隻是聽聞而已。”兩人開始交談天下大事。
中秋過後,天氣一日比一日涼了。
遊酢獨自走出城門,來到長江邊上的堤岸散步。看見一座陳舊而破落的宅院,門虛掩著一半,也沒有任何動靜。他知道這是地方上曾經紅極一時的豪宅,主人也來自江南,最終客死他鄉,如今已經人去屋空。他推門而入,院內野草橫生,不禁心頭頓時淒涼,收腳轉身出屋。夜裏想到自己一生幾十年宦海沉浮,到頭來因為貧窮老病,有家不能回,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腦海浮現著老家建陽的山水、親人、往事……直到天亮前才合一眼。這一回路遇江邊舊宅所見殘破情景,正是:“向晚江天霞染紅,霜風淒厲卷簾櫳。門庭冷落蛛張網,台階清涼草蟄蟲。孤雁橫空聲萬裏,亂花滿院影千重。年年難解江南夢,枕上溪山夢幻中。”
進入冬天,江北一片冰天雪地,有錢的人幾乎都躲到屋裏度嚴寒了。但是,貧窮的人們為了溫飽還在街上、碼頭或者地裏拚命著,有的則在流浪乞討……
宣和五年正月,遊酢精神狀態很好,一家十幾口人吃了團圓飯。過完年,兄弟們商量一番,覺得父親年紀已大,除了三個兄弟都各自去赴任外,第三個兒子遊拂和媳婦、孫子孫女們都留在家裏。這時,遊酢已經有八個孫,其中三男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