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遊酢和呂氏隻得去含山。
含山的山水秀麗,登科橋邊環境優良,遊酢在這裏過得很舒心。每日早起,打幾回拳,而後臨池濡墨抒懷,上午看書,下午找當地的老人聊天,傍晚沿小河散步,日子像神仙一樣。
可是沒有幾天,遊酢又回到曆陽城中。
遊酢曾經是朝廷官員、又是名聲在外的學者。江淮是南北來往的長江水上黃金通道,官員經常上下經過這裏。曆陽,畢竟成不了世外桃源。
一天,遊酢正在家中練書法,忽然一身便服的廖剛出現在門前,遊酢吃驚地問道:“賢輩,此時怎麼會來這裏?”廖剛回答說:“師伯,說來話長啊。”遊酢連忙招呼道:“快進屋坐。”進了屋,喝了茶,廖剛才說道:“別提了,還不是得罪了蔡太師,這一回貶我為興化軍。”遊酢聽了應道:“原來如此,太師叫你去看守他的家鄉。大概念你是福建老鄉,才安排你到那兒去,否則非南海等地不可。”廖剛點頭說:“是的,我自從上京城以來已經好幾次奏他的不是。”遊酢道:“聽說你當了察院官骨氣硬,有血性,跟我年輕時差不多,可是這一回吃虧不小。”廖剛說道:“我實在看不慣奸人模樣和所為。”遊酢說道:“世道曆來如此,剛者易折,今後可以講究點方法嘛。但是,古人講‘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一個人誌氣和骨氣任何時候都不能丟、不能改變的。”廖剛應道:“謝謝師伯的指點!”
接著,兩人談論起天下的大事。
當晚,遊酢設酒相待,席間廖剛問道:“師伯,近來可有大作?”遊酢應道:“我老了不中用,還能夠有什麼大作。隻不過偶爾寫一兩首詩消遣而已。”於是,他將案上的那首《接花》詩遞給廖剛。廖剛恭敬地雙手接過,看了一遍,說:“有一定的經曆人,讀你這首詩無不感慨。”兩人又談了兩三個時辰才去休息。
第二天,廖剛早起要趕回福建。遊酢交代道:“眼下江浙一帶到處是亂軍,途中千萬小心才是。”廖剛拍一下胸脯說:“那些亂軍也會長眼睛的,我廖剛就說是被蔡京貶的,他們恨死蔡京,諒他們也不會把我怎麼樣。”遊酢聽了,笑嗬嗬說道:“賢輩有此話,老夫就一百個放心了。你且慢走。”廖剛回頭說:“師伯,你請回去休息吧。”說完,大步走了。遊酢望著廖剛遠去的身影,歎道:“唉!又一個監察禦史倒了。”他才回家去。
方臘軍隊連續攻陷睦州、歙州,北掠桐廬、富陽諸縣,進逼杭州,郡府趙霆棄城而走。方臘軍隊殺死了製置使陳建、廉訪使趙約,縱火六日。這時,婺州蘭溪縣朱言、吳邦,永康縣陳十四,湖州歸安縣陸行兒,處州縉雲縣霍成富、陳箍桶,蘇州石生,越州剡縣裘日新,台州仙居縣呂師囊等領導的農民起義軍以及常州、明州、秀州、溫州等地農民紛紛起來響應方臘。十二月二十九日,方臘農民軍攻下杭州後,發展到百萬人,東南州郡紛紛響應。警報到了汴京,當時蔡京、童貫等正聚兵籌餉,要與金國聯兵攻遼,怕趙佶知道了礙事,叫王黼壓住不上報。結果,方臘的軍隊勢力越發壯大,一日盛一日,婺州、衢州、嚴州一帶盡為方臘所占。整個東南都動搖了起來。這時,淮南發運使陳遴借著奏事,附疏告急,說賊勢浩大,東南兵力已經壓不住,急需調用京畿及鼎灃槍牌子軍隊速來救應。趙佶才如夢初醒,連忙罷了攻遼之舉,派童貫為江淮荊浙宣撫使前往鎮壓方臘,平定江南。方臘又令大將方七佛,引兵六萬進攻秀州。守將王子武竭力拒守,幾乎不保,危在旦夕。幸好童貫大軍趕到,方臘部下抵擋不了,隻好退回青溪。因為青溪林深路隘,易守難攻,且方臘部下尚有二十餘萬,童貫大軍不敢貿然前行。
江淮一帶的人們在擔驚受怕中,度過了一個冬天。遊酢的心裏一點也不怕,隻是自己年老了,再沒有什麼人來拜訪或者看望他,門庭也冷清了,時常對生活有所感悟,回想起往事總難免不平靜,有無限的感慨。因此,他不時地會寫一些文字。
宣和三年正月,江淮一帶人心惶惶,擔心方臘的農民軍攻打過江,人們也不敢走親訪友,擔憂兵匪隨時降臨似的。遊酢與兒孫們在四周彌漫著戰爭氣息中過了一個平常的春節。
遊酢知道和州在江北,有長江為天塹,農民軍不會輕易打到這裏,再說自己是已經退居者,沒有任何的顧忌,不管人們怎麼傳說,他每天照樣上街找老夥計們下棋。那幾個棋迷也像遊酢一樣,認為:“兵也好,匪也好,碰上我們這些老骨頭抓去沒有用。”在街邊圍著,下的下,看的看,熱鬧似火。
一天吃過早飯,遊酢剛剛到了下棋的地點,張半仙問道:“遊大人,你知道嗎,陳灌因為女婿被方臘的起義軍擄去未回,朝廷將他押送到楚州(今江蘇淮安)管製。”遊酢聽了,大吃一驚“啊——”地叫了一聲,停了問道:“你該不會胡編吧。”欲知張半仙所說的話是真?是假?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