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鏡……”
“夏鏡!”
在頭頂與身後兩個不同的地方,我的名字突然同時響起。頭頂的那個是蕭律,而身後的那個卻是……
我沮喪地發現,自己竟又一次中了夏影的奸計。這哪裏是什麼姐妹小聚?可惜眼下為時已晚,跑是決計跑不掉了。方才遠遠傳來的那一聲呼喚猶如驚雷,引得門內的每一雙眼睛都來看我。
我無奈至極地長歎了一口氣,隨即慢慢轉身,挽蕭律他一步一步向主廳中心走去。廳中的人群自覺為我們讓開一條路,頗有些夾道歡迎的架勢。
餘光中,蕭律倒是平常清冷鎮定的模樣。隻是他的手臂為什麼這麼僵硬?他不過客串一把,又有什麼可怕的?
不過也不用再想了,反正已經走到絕路,無論如何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於是,我亭亭站定,戴上副極為端莊恭謙的麵具,對著麵前的人一板一眼地笑道:“爸爸。”
“小鏡。”我家老頭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可我從他盡在掌握的眼神中,明白看到了“想跟我鬥”四個大字,“來了。”
“是,來了。”我認輸道,“爸爸,這位是……”
這時,我卡了一下。猶豫是否要使用“男朋友”這個虛假身份,可尚未決定我便發現,我家老頭在定睛看向蕭律時,向來嚴肅鎮定的神情瞬間變得非常非常奇怪。
震驚、詫異、疑慮、防備、思忖,二十幾年來,這竟是老頭麵部表情最為豐富的一刻。更讓我始料未及的是,老頭竟未對我施以眼刀,也沒對蕭律嚴加拷問,而是將猛然將目光轉向了他身邊的人。
我不禁順著老頭目光的方向看過去。然後,我的表情變得大約比老頭還要精彩上百八十倍。什麼情況?!這個人……他、他怎麼與蕭律長得這樣像?!
我霍地扭頭去看蕭律,他也在看那人,且英俊的臉龐上全是愧意與歉然。他們認識?!正在我驚疑未定的當口,他低頭望向我,深黑色的眼睛寫滿糾結,就像有什麼要向我解釋,卻又無從開口。
我倏地抽出挽著他手臂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袖口。拜托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對麵酷似蕭律的那人開了口。他的聲音很低很沉,也非常好聽,就像悠揚的樂器:“鏡子,小律。你們認識?”
我呆若木雞地盯著他看。他叫我鏡子?他與我很熟麼?小律?他與蕭律也很熟麼?他到底是誰啊?!
“夏鏡是我的學生。”蕭律開口應道,接下來,他輕輕說了兩個字,瞬間解答了我所有疑惑:“哥哥。”
哥哥?!我的手臂登時從蕭律的袖子上掉了下來。我搖晃著向後退了一步,看看那人,又看看蕭律。有什麼答案好像呼之欲出,可我早就完全死了機,做不了半點思考。
許是我此刻的儀態太不優雅,老頭有些警告意味地咳了一聲,然後板著臉對我說道:“小鏡,不認識了麼,這是你蕭紀哥哥。”
蕭紀哥哥?我茫然地瞧著那人,拚命在腦海中搜尋相關記憶:“蕭紀哥哥……蕭紀哥哥?!”
“是,”蕭紀的唇角微微勾了勾,“鏡子,好久不見。”
“是、是啊……”我機械地應道,視線卻不自覺地在蕭律與蕭紀之間飄來飄去。
這兩張臉,即使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是差不多模子刻出來的。他們這是……忽然之間我醍醐灌頂,所有疑問在同一時刻得到了解答。
蕭紀,蕭律。那些低調昂貴的行頭,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校醫院門口,我問剛剛認識的蕭律:“我們有沒有在哪裏見過?”
人聲鼎沸的七食堂裏,我誇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他猶豫著問我:“與我長得差不多的,你也沒見過嗎?夏鏡,你究竟是哪裏人?”
夜色下的輝騰內,我斷定他出身豪門,他卻低聲說:“夏鏡,我一直都知道你的身份。”
幾天之前,我對他敞開心扉訴說自己的秘密,而他告訴我:“夏鏡,我從小一個人長大,但我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姐姐,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蕭家!蕭律竟是蕭家人!是蕭紀同父異母的弟弟!
而蕭律的母親,就是傳說中先與別人生了女兒、然後在蕭律三歲時才正式嫁入蕭家的蕭夫人!那是個害死了蕭紀母親、又一直致力於害死蕭紀的恐怖女人!
而蕭律……在經曆了這麼多事後,我其實對他一無所知,可他從一開頭就確切知道我究竟是誰!
“鏡子?”對麵,蕭紀悠悠喚了我一聲。
“啊?啊,蕭、蕭紀哥哥……”懵然中,我麵對眼前麵目全非的幼時夥伴,語無倫次,“蕭紀哥哥,這、這許多年未見,你竟長得這樣大了……而且出落得很不一樣麼,實是愈發的……那個,驚為天人啊、天人。”
“小鏡!怎麼與你蕭紀哥哥說話呢!”蕭紀右邊,我家老頭的光火勢頭十分明顯。
“噗!”蕭紀左邊,有飲料成天女撒花狀噴薄而出。
蕭紀先淡笑著轉向右邊:“伯父不要責怪鏡子,我們兩個之間一向隨意,從小就是如此。”說著,他從口袋中摸出一方手帕,然後輕柔地拭了拭左側那張十分美麗的麵孔,“顧惜,小心。”
最後,他慢悠悠轉回我的方向,將身邊的女子向前讓了讓:“鏡子,這是顧惜,我的太太。”
“哦、哦……”我忙不迭向那女子招呼,“夫、夫人……”
“別!千萬別!”那女子“呼”地將一隻手掌推至我倆中間,“鏡子是吧?我最怕這些正經得要命的稱謂,你喊他蕭紀哥哥是不是?那鏡子,你喊我顧惜姐姐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