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閑置不用的,你手機修好後還我。”話畢,他將手機往我手中一塞,再也沒有正眼瞧我,徑自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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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下午過得異常混亂,甚至連那些心心念念了多少年的精美畫作,都無法讓我全然收斂心神。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與任清一直在國博逛到閉館。
隻是看著看著,我的神思便會溜到不知所蹤的某處,所以總不能沉靜地欣賞。甚至有時畫作中的人物會突然晃過蕭律的模樣,讓我十分一驚一乍。
旁邊突然有人遞來一瓶水。我順手接過,對任清笑笑:“謝謝學長。”
“是不是累了?”任清很是關切地對我道,“要不要去那邊坐一會兒?或者實在舍不得離開,那便靠一靠我好了。”
“啊?”我頓時向旁邊撤了一步,“任學長玩笑了,這這……這怎麼能好意思。”
“夏鏡。”任清的表演突然變得很鄭重,“不要不好意思,我隻是想追求你而已。”
“噗!”我口中含著的一口水成噴射狀,衝著任清飛舞而去。
任清一個飛快閃身,堪堪避過了我無情的襲擊。我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很是慚愧地細聲道:“任學長……對、對不起啊。”
任清倒像不以為意的樣子:“夏鏡,我就讓你這麼受驚嚇嗎?”
“不不不,”我連忙否認道,“任學長,我隻是一時沒有心理準備……”
“我明白。”任清溫和地安慰我道,“夏鏡,我不想讓你有任何壓力,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我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那個……任學長,我……”
“沒關係,你不用馬上回答我。或者你目前不願考慮這個問題也無所謂,隻是夏鏡,如果你有一天想要考慮了,請把我放在前麵考慮,可以嗎?”
這一刻,我眼中的任清幾乎和陸澤哥哥重合成為一個模樣。他們的長相其實很是不同,但卻是極為相似的溫和有禮。而他們的厲害之處在於,不論他說什麼,都是在為你考慮,絕不會讓你產生一絲一毫被強迫的感覺,又在同時讓你完全不能將他拒絕。
我突然感到非常恍惚,仿佛受一股莫名力量的牽引,不得不點了點頭。任清對我笑得非常溫暖:“謝謝你,夏鏡。”
我有點想哭。這麼多年了,凡是涉及陸澤哥哥的事情,還是完全不受我思想的掌控。我做人怎麼能失敗到這種程度?
一陣悠揚的樂聲突然充斥了整個展館。任清抬手看了眼時間,道:“要閉館了。夏鏡,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嗯。”我點點頭,隻覺得對任清愈發愧疚。我明白不論是誰,都不應該把一個人當作另一個人的替代品。然而陸澤哥哥對我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很多時候大到不受理智的約束。
“走吧。”任清自然而然地接過了我的手提包,引得我不由自主地一滯。
發覺我的反應,任清停下動作,認真地看著我道:“夏鏡,從莫非剛剛介紹我們認識時起,我就對你印象很好。不過你們的課業一直都很緊張,你也從來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樣,想來是沒有精力考慮感情的問題,所以我也從未向你提過。現在你也過了課業上的難關,我又有機會能夠幫助你,我一直將這當成上天給我的機會。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麼回應,隻要允許我對你好就可以了,行嗎?”
我知道我不應該,但是有那麼一瞬間,我真的幾乎就要答應他了。因為我真的覺得是陸澤哥哥在對我講話。如果真的是陸澤哥哥這樣對我講話的話,我大概早就樂出毛病來了吧?
“夏鏡?”
直到任清又喚了我一聲,我才終於回魂,有些局促地答道:“啊……呃,學長,那個……我想去下洗手間。”
“哦,”任清溫和笑道,“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好,那個……我用一下這個包。”一邊說著,我一邊將他手中的包扯了回來,然後向著洗手間的方向落荒而逃。
我在洗手間裏冷水撲麵了半晌,又在手提包裏胡亂翻騰了好一陣,終於將蕭律丟給我的那部手機翻了出來。
我恨恨盯著它一會兒,最終將自己的手機卡安了進去,然後按下開機鍵。我本想很有骨氣地不用這部手機的,帶著它僅僅是以防萬一。但是現在,我必須與莫非念叨上幾句,否則實在無法出去麵對任清。
我給她撥了通電話過去,結果才響一聲便被掐斷。我鬱悶地狠扯了幾下頭發,然後點開短信,猛敲了下去:任清畫展,晚飯不歸。遭遇表白,想起陸澤。如何是好?
在洗手間繼續磨蹭了幾分鍾,手機卻一直靜悄悄。實在不能再拖,我隻得將手機捏在手裏,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任清遠遠便迎了上來,再次接過我手中的包包:“想吃什麼?西單還是王府井?都很近的。”
我想了想:“去西單好了,大悅城裏有家店不錯,恰好我一會兒也要去那邊看個東西。”
一號線地鐵永遠處在高峰期。不知是不是表了白的緣故,路上任清不再似來時那樣與我保持距離,而是很貼心地將我護在他的身邊。這樣的距離讓我十分別扭,卻又礙於洶湧的人潮而實在無法避開。
我正暗自向角落的地方挪著,一直捏著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我瞥見莫非的號碼,便飛速接了起來,咬牙道:“你怎麼掐我電話?”
“鏡子!”莫非在那頭竟是反常地急切,“你與任清在一起?”
“是啊,”我看了一眼旁邊的任清,“怎麼了?”
她沒理我,卻急急反問道:“你們還在看畫展?”
“沒有,已經出來了,準備去吃飯。”我莫名其妙道,“你怎……”
“閉嘴!”莫非大喝一聲將我打斷,“聽我說!”
我被她嚇了一跳,登時噤聲,隻聽莫非疾聲道:“不許與他吃飯,回來!”
“呃……”
“鏡子,”莫非極端嚴肅,“我現在說話任清會不會聽見?”
我環視了一下嘈雜的車廂,又瞟了一眼任清,隱秘道:“不。”
“那鏡子你好好聽著,”莫非咆哮道,“任清知道了你的背景,想要利用你拿獎學金,你立刻、馬上給我離他越遠越好!”
“什麼?”我拚命壓低聲音,才讓自己沒有尖叫出來,“怎麼可能?”
“是我親耳聽到的!”莫非明顯已經怒發衝冠,“方才我在社團的儲藏室裏找東西,正好看見與他一個宿舍的那兩個人進來。他們沒注意我那個角落,所以我才有機會從他們的對話裏偷聽到真相的!
“鏡子,記得有一次你與你老爸吵架後,打電話找我發泄麼?當時我安慰你說,你老爸哪裏像你說的那麼愛財,他若真是嗜錢如命,怎麼會掏成百上千萬的財產出來,資助學校的公派留學獎學金?你記不記得這件事?”
“記得。”確有其事。當時,我家老頭整整電話教育了我兩個鍾頭,必須回家繼承他的大統,除此以外的其它理想都是胡扯。為此我還與他大吵了一架。
“那天我也是一個人在這個儲藏間,但一出門就遇上了任清,他當時看上去是剛到的樣子,然而實際上他顯然聽見了我們的電話!”
“方才那兩個人說得很清楚,他們宿舍出了一個項目,共同申請一所美國大學,但他們那項目的評級恰好卡在自費與公費的邊緣地帶,能不能去隻看任清的把妹水平了!他們還說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他們宿舍是湊了兩千塊,才從黃牛那裏買到你們今天的門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