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下其手(2 / 3)

他略點了一下頭,然後挪開一直托著左臂的右手,準備伸向左側的牛仔褲口袋。但大約是左臂太痛,他的右手剛一動作,全身就明顯滯了片刻。

我連忙阻攔他:“哎,你別動,你千萬別動。在左邊褲子口袋裏是吧,我來我來。”說著,我便將爪子不由分說向他的褲子口袋伸了過去。

伸到一半,我的手頓在了半空。這個人的身材要不要那麼好?好不好穿這麼合身的牛仔褲?

這牛仔褲看上去簡簡單單,可剪裁得竟是極為精妙。那個口袋裏似是裝著一隻皮夾,但是看上去卻完全不會鼓鼓囊囊,反而十分隱秘。但在與此同時,其中的空間也是不多不少剛剛好,若真要將皮夾掏出來,恐怕需要……咳,將手擠著塞進去,還要用點力。

我尷尬地保持著那個將摸未摸的姿勢,抬頭衝他幹笑道:“你不介意我掏一下吧?”

他轉開臉,淡聲說:“多謝。”雖是沒什麼表情,但我仍然猥瑣地覺得,他的臉色似乎比方才紅潤了不少。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後一手塞了進去。唔,這腿雖然看著修長,但肌肉很結實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將那隻看起來普通的皮夾拎在手裏,剛略略握住,我便覺得不對。舉到眼前細細一看,我喜上眉梢。

哇塞,這人居然是個富翁!還絕對不是乍富的那種,而是不知富了多少輩子的富翁!否則,怎麼會可能用這種不為多數土豪所知、貴得令人咋舌、卻連個標識也沒有的歐洲皇室專供奢侈品?太好了!不會被訛上了!

我喜滋滋地一邊翻開皮夾一邊想,這種人必然是不會與我計較的。我現在雖能靠著稿費自給自足,但若真有什麼大的賠償,還是隻能回去動用老頭給我的生活費。沒麵子不說,關鍵也會重創我的獨立大業。

這可總算可以放心了。砸人竟能砸得這麼準,夏鏡,有眼光,砸得好!

翻開皮夾,我隻找到了他的身份證。我疑惑地問道:“咦,你學生證不在裏麵?掛號大約要用的吧,在你那裏嗎?”

他似乎愣了一下。我再次掃了一遍他身份證上的地址與出生日期。地址是學校理學院,那便一定是本校的。年紀輕輕,應該是學生吧?

不會是老師,理學院老師必得要博士畢業,還需得取得過有重大國際影響的成就才算可以,所以,那兒的老師都是些中老年婦男。那麼,多半是博士無疑。

於是,我再次問道:“你學生證沒帶?”

他沒做聲,隻搖了一下頭。我擔憂道:“我也沒來過,但是我貌似聽說過這裏是要看學生證的。不然好像不大行,不是不能報銷,就是不能看病。”

這時,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是個富翁。隻要能看病,報銷大概是無所謂的。可轉念一想,不對,雖說他不差錢,可道理上講,若是不報銷,這錢是該由我來出的。天啊,骨折算手術吧?那要多少錢?

暗自糾結了半晌,良心還是占了上風。於是,我沉重抬頭道:“你等一下,我先去掛號試試。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我一定會對你負責。”說完,我沒再看他,徑自毅然決然地向人堆裏衝了過去。

大半個小時後,我捏著蕭律同學的X光片企圖加塞兒未遂,還幾乎和護士台前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大打出手。一號大媽張開雙臂,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我攔在她的身後,鄙視道:“小姑娘年紀輕輕,怎麼能不排隊。”

我欲哭無淚地辯解:“阿姨,方才已經排到我們了,隻是剛才又去拍了個片子回來。”

“回來就是要重新排隊的。”二號大叔嚴肅道,“小姑娘,這還是在學校裏,要注意素質啊!”

“叔叔,拜托了,”我苦著臉哀求道,“我剛才聽了聽,您們都是熱傷風,還是複診……我們這個是骨折,搞不好要出人命的。若不是今天隻有急診,就兩個醫生,其中還隻有一個能接骨,我也不會這樣麻煩您。”

“小姑娘,你這樣說就不對了。熱傷風就不能出人命了?”三號大姐疑似醫學出身,對我諄諄教誨道,“而且,熱傷風是一種……”

我看了看台子後麵的護士小姐。她胸前掛著一個實習生的標牌,一副想要幫我又不敢犯眾怒的模樣,有些欲言又止。

我也是頭一遭做這種豁出臉皮的事情,一時間感覺就要支撐不住:“實在對不住大家,可是我……”

“夏鏡。”遠處,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似是喚了我一喚。

我艱難回頭,越過人群向外看去。蕭律站在人堆外沿,似乎想要進來,卻根本沒有落腳之地。而他的口型像是:不用這樣,我沒事。

我暗暗翻了個白眼。方才說帶他來醫院也是“不用、沒事”這幾個字,最後還是被我強行扭送過來的。我決定扭頭忽略他,卻在他的麵孔再一次於黑壓壓的人頭間浮現時,突然心生一計。

這裏似是女性居多。蛇打七寸,這樣的名言警句怎麼能被我忘了?

於是,我氣沉丹田,指著蕭律扯開嗓門大吼道:“看,就是他!”

整個人群驀地定格了一瞬,然後,在場人士全部順著我手指的方向齊刷刷轉頭看去。被看的人顯然被嚇了一跳,愣在當場。而看的人不明所以,便也愣在當場。

趁著這個空白的當口,我抓緊時間慷慨激昂道:“就是這位同學,我校理學院博士高材生,剛剛為人所害,嚴重骨折,肇事者當場逃逸……”

一邊侃侃而談,我一邊十分滿意的發現,直麵蕭律那張好看得不合理的臉,人群中所有女性聽眾的顏色,都開始變得有些不大一樣了。

於是,我再接再厲道:“天氣炎熱,骨折極易引發感染。若不及時治療,且不說是草菅人命,就說學校和國家培養一個優秀的博士生,要投入多少……”

尚未等我這邊激昂完畢,校醫院那略顯昏暗的候診室已煥然一新。無數大姐大媽阿姨嬸嬸的眼睛,全然亮成了心形,將這座陰森黯淡的建築化為一幢粉紅燦燦的宮殿。隻不過,宮殿中的王子同學此刻似乎有些局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