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蕭律離開之後,顧惜就一直這麼直眉瞪眼地盯著我看,誰說話她也不理、誰拉她她也不動。看那架勢,明顯是暗暗修習過她家老公以眼神殺人於無形的功夫,並且將其發揚光大到了一個十分精純的境地。
我的神經本已緊繃至極,這下又被她眼中“嗖嗖”射出的小刀挑斷了十之八九,一時隻覺異常虛弱,連脖子都不再能夠支撐腦袋的重量。
“哐當”垂下頭,我有氣無力道:“姐姐,別看了。真的,我和你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他好像做了夢,又突然驚醒,然後就成了這樣。其它的我也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便罷了?所以你就打算在這裏幹坐著,繼續一無所知下去?”顧惜尖尖的手指直接戳上我的額頭,還用力頂了又頂,迫使我與她對視,“夏小鏡,那好歹是你老公,你有點良心行不行?”
既然說到良心,我倒是很想問問眼前這位誇誇其談的少年,今日將我如此一坑到底,她的良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感受?可我現在連與她鬥嘴的力氣都所剩無幾:“姐姐,方才你沒看到麼,他現在大約並不想看見我的。”
“鏡子,這便是你對男人太不了解。”顧惜聞言立馬換上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也算是已婚婦女,竟不知道男人是種多麼別扭的生物?他給你拉臉便是撒嬌,隻等著你上去好言好語地哄呢。男人都是如此,姓蕭的男人更是如此,並且尤其為甚。”
“……”我抬起頭,悄悄去瞥一直默默立在顧惜身後的某位姓蕭的男人。然後,我不出所料地發現,在他臉色的映襯下,這烏漆墨黑的夜色竟顯得十分亮堂。
這景象著實讓我受驚不小。我連忙伸出手去,打算捂住麵前這張沒甚遮攔的櫻桃小口:“呃,姐姐……”
結果,隔著八丈遠,我的手便被顧惜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到一邊。而後,她攥緊我的手,繼續滔滔不絕道:“鏡子,我是過來人,這些都是經驗之談。真的,我跟你講,當初蕭紀與我鬧別扭的時候,酗酒自虐、割腕自殘不說,還當著滿滿一屋子人的麵對我冷言冷語,三下逐客令。可是結果怎樣?我一旦真要離開,他便不是找茬就是關燈,最後還不得眼巴巴等著我的悉心照料?所以說,男人心、海底針,口是心非這個詞實乃警世箴言啊箴言……”
我已經不敢再抬頭去看蕭紀的臉色了,可雙手又被顧惜按住,於是隻得竭盡全力對她使眼色:“姐姐,我懂了,真的,你不用再解釋了。”否則,你這經驗之談多半要變成教訓之談了。我在心裏默默補充道。
誰知顧惜竟愈發興致高昂起來,後來甚至還生出了些許自我敬服的意味,隻差替自己熱烈鼓上一回掌:“所以說,對男人,大部分時候我們都要反其道而行之。他愈逃避,你便愈要上前;他愈主動,你便愈要抽離。久而久之,他被你磨得沒了脾氣,必定為你的馬首是瞻。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人都比較賤啊比較賤,哈哈哈……”
我想,在這個時刻,自己一定是腎上腺素爆發了。否則,就我這傷病之軀,如何能夠瞬間移動到蕭紀看不見的地方,從而順利逃脫了被滅口的命運?
隔著那厚重的大門,我聽見蕭紀低冷的聲線陰森森地飄出來:“顧惜,請問一下,我何時割過腕?還有,剛才你說誰比較賤來著?”
那個“嘿嘿”聲貌似是顧惜諂媚的訕笑:“老……老公,是有一點誇張嘛,但那也是一種、一種……呃……修辭,對,修辭手法!你雖是商業精英,卻也不能如此不解風情。你看,人家鏡子這種文藝青年,就能領悟其中真正的深意……啊……別撓了……啊……癢!”
後來裏麵的聲音便漸漸低了下去。若非實在有礙觀瞻,我倒是很想實地學習一番,在眼下這種對方主動的情形下,顧小姐是要準備如何抽離的。
我歎了口氣,向蕭叔為我指的方向慢慢踱過去。顧惜至少有一句話是對的,那好歹是我老公。一日夫妻百日恩,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我也是該去看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