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的噩夢(1 / 3)

我在地上趴了一會兒,然後決定裝死。

蕭律說得沒錯,我不想見他。所以剛剛,我原本是打算心照不宣將他避過去的,隻是忽地聽見陸澤的名字,一時激動失了分寸。而眼下,思來想去,裝死是將這洋相收場最保險的辦法。

蕭律知道我不想見他,所以必不會一直在這裏守著。而我雖閉著眼,但總能聽出他在與不在的動靜。這樣既能避免直麵,還能名正言順留下打探陸澤的消息,簡直一舉兩得。於是,我辛苦忍住痛,一聲不響地俯在那裏,假裝自己已經被周公強行捉走聊天去了。

四下很是沉寂了一瞬,可又霎時起了不小的動靜。蕭紀家這長毛地毯吸音效果十分良好,我其實聽不到什麼聲響。隻是,我此刻能明顯感受到,有一陣腳步由遠而近飛速前來,引得身下的地板好一番震動。

“夏鏡!”

刹那間,我被如此清冷而又溫暖的氣息層層包圍,分毫不得脫身。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我是多久沒聽過他這樣喊我的名字了?深切得仿佛浸入血脈、滲透骨髓,熨燙得仿佛七月驕陽、隆冬炭火。

我的名字有很多種親昵的叫法。有人喚我鏡子,有人喊我小鏡,還有人叫我鏡兒。可世間唯有一人,會用這樣清冷卻又炙熱的聲音,一遍一遍地對著我說:夏鏡,夏鏡。

心髒好像被誰猛地推了一把。我暗暗用指尖揪住一小撮地毯絨毛。不要動,夏鏡,一動也不要動。

“夏鏡?夏鏡!”

我被他抱了起來。他的動作很輕,聲音卻仍然緊張得要命。有修長的手指觸上了我的額頭,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我渾身上下的末梢神情此刻全部起立站好,拚命向上伸展,渴求那久違的觸碰。

我在心裏遞給自己一麵鏡子。瞧瞧,夏鏡,這就是你的出息。

這時,蕭律抱著我站起了身,不停喚我的名字,然後還快步走動了起來。可沒走兩步,他便毫無征兆地突然停下。蕭律這個人平日裏總是清清淡淡,我鮮少聽過他這樣焦急的聲音:“哥哥,你不要攔我,夏鏡她……”

“小律,方才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還沒來得及與你說,”蕭紀涼涼將他打斷,“陸澤這次回來。你完全不必緊張。他遇到了大麻煩,比一年前被迫離開時還要大許多的麻煩。隻怕明天他的航班一落地,想要他命的人便會一哄而上,根本不會將他那條命留到能來找你麻煩的時候。”

什麼?!我條件反射想要起身。結果下一秒,我的耳朵就直接被人拎了起來。與此同時,顧惜神清氣爽道:“夏小鏡,你繼續裝。”

我“嗷”的一聲落地,腳腕處頓時傳來一陣劇痛。全身乍然一軟,我眼看又要倒下,卻被一隻手臂穩穩撈住,然後牢牢固定於一副堅實的胸膛上。

我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我隻是腳很痛,我告誡自己,嗯,僅僅是因為這個。

我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冰冰冷冷的蕭紀,又指了指心滿意足的顧惜:“你你……你你你……”

顧惜的臉上清楚寫著“哈哈我的奸計得逞了”幾個大字:“咦,夏小鏡,你醒了啊?”

“哥哥,你……”我對蕭紀怒目而視,“你剛剛……”

“是騙你的。”蕭紀淡淡瞭了我一眼,“陸澤確是明天回來,但沒人想找他的麻煩。鏡子,下次裝死的時候,眼睛不要閉那麼緊,也不要有點風吹草動就把耳朵豎那麼高。非常明顯。”

“這是打擊報複!卑鄙的打擊報複!”我被擠兌得幾欲崩潰,隻能咆哮著控訴道,“不過是吃飯時揶揄你家老婆幾句,就這樣對我辣手摧花!斤斤計較!睚眥必報!小肚雞腸!這是不要臉,是護犢子!”

“哦?”蕭紀不緊不慢地抬了抬眼皮,“那鏡子你方才的行徑要怎麼形容?是大義凜然,還是慷慨赴死?”

“我……我……”我拚命在腦海中組織語言,可是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因為我能感受到專屬於他的溫度。溫暖的胸膛,清冷的目光,全部都是我無法回避的力量。這一刻,我覺得自己仿佛暴露於慘白而又烈烈的鎂光燈下,再被照一會兒就可以烤熟直接上桌了。

眼下,根本不用假裝,我覺得自己真的要暈過去了。但願周公他老人家已經做好了迎接我的準備。

而讓我涕零的是,在這個極端尷尬的時刻,一切麻煩的始作俑者居然良心發現開了金口,為我爭奪了些許喘息的空間:“老公,我看鏡子大約是扭傷了腳。秦淮不在,你快找個別的熟識的醫生過來給她瞧瞧吧。”

“倒也不用這麼麻煩。小律,你把鏡子扶到沙發上。”一旁冷冰冰的蕭紀百年不遇地衝我笑得春光燦爛,直引得我一陣惡寒,“對付這樣的小傷,辣手摧花的人最擅長了。”

這一回,我全身軟得比前兩次更加徹底。識時務者為俊傑,我此刻別無他想,隻願即刻成為俊傑中的翹楚。這時,我突然想起一句至理名言,叫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謹遵古人的教誨,我一把擒住此間王者顧惜的手腕:“姐姐,麻煩你幫忙向哥哥複述一下,過來這一路上,我都對你說過他的哪些好話。包括他長得天怒人怨啊、還對你有求必應啊什麼的。”

“唔,我想想,”顧惜抬眼望了望天,似是思量了一會兒,然後回頭認真對著蕭紀道,“對,老公,鏡子說了,她說我是蕭氏內部控製係統的最大漏洞,還說你縱容我胡作非為,讓蕭氏禍起蕭牆。”